回到上水村,沈煦將周大海、劉金水、陳貴生、沈雲霞都請了過來,把與唐國棟的“交易”說了。
四人八目震驚,欣喜若狂!
“三子,你說的是真的?”劉金水搓著手,激動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好!太好了!不過……”
他另有一層擔心,“你這麼威脅唐廠長,會不會有事?”
“不會!”沈煦非常自信,“如果單純用公開辣椒油方子來威脅,唐廠長就算咬牙答應了我的條件,也會記恨在心。而單純用火鍋底料來利誘,又未免顯得太過上趕著,將自己擺在下乘地位,唐廠長未必會把我們上水村看在眼裡。
先拋出火鍋底料這麼個甜頭過去,讓他看到我們的價值,再說公開方子,讓他知道我們不是軟柿子,能任由他搓圓揉扁。這樣,他才能重視我們上水村的事。等之後我們的人進了廠,也能得到不錯的待遇。”
劉金水鬆了口氣。陳貴生有些疑惑:“既然有火鍋方子,其實我們可以像之前的辣椒油一樣,自己做吧?”
沈煦眼珠轉了轉,“陳叔,辣椒油的前車之鑒還不夠深刻嗎?你敢保證村裡不會再有人把火鍋方子給賣了?到時候我手裡可就真什麼都沒有了!”
沈雲霞點頭,“三子做得對!這種東西,我們守不住的。利益動人心。不如交給食品廠,還能賣個好,為咱們村多爭取點利益。”
沈煦看了她一眼,神色柔和下來,彆看沈雲霞是個女人,卻是難得的明白人。
他說:“就是製作豆豉和辣椒粉的利潤薄弱,比之前做辣椒油低不少。”
劉金水擺手,“沒事,沒事!賺得少也是賺,總比啥也沒有要好。”
“是這個理。但能多賺一點為什麼不呢?”
劉金水怔愣,“誒?”
“辣椒油的製作,除了豆豉和辣椒粉,還需要雞肉豬肉。豬的養殖時間長,一頭豬,養個一年,也難達到兩百斤。尤其豬吃得多,咱們隊上打的豬草和各家餘留出來的玉米棒子養目前這三頭富餘,再來一兩頭也還算勉強。再多就不行了。
“所以,養豬不合適。但養雞是可以的。雞的生長時間比豬短,就算沒彆的吃了,也可以喂蚯蚓。蚯蚓挖點土,我們自己就能養。雞還會下蛋。雞蛋就算食品廠不收,我們還能賣去供銷社,便是留下自己吃,也是好的。
“我跟唐廠長說過了。他們這些日子的雞找的都是隔壁縣的養雞場。可要是咱們縣自己有,自然是緊咱們自己縣的。並且咱們上水村說小不小,說大也不是很大。他們比我們門路多,如今辣椒油已經賣去了隔壁省,銷量大。我們村裡這點雞的量,他們還是吃得下的。”
四人互看一眼,周大海皺眉,“你是說,咱們自己辦養雞場?”
沈煦沒點頭,也沒搖頭,“若要辦,也不是不行。這個比辣椒油廠子好辦。但也一樣有很多問題。就像我之前說的。誰來管理,具體怎麼實行?咱們都養過雞,知道並不是每隻雞都百分百能活。
“死了怎麼辦?算誰的?負責養雞的要不要受處分?要是沒個處分,怕是養雞的會不夠用心。但要是處罰,養雞養死幾隻是常事,人家辛辛苦苦伺候雞,出點事就得挨批,是不是不太厚道?這裡頭的度怎麼把握?
“最重要的一點。誰能保證不會有人私心偷雞蛋?如果隻是十來隻雞,生了多少蛋,大抵也都是有數的。但要是辦了養雞場,雞的數量一大,每天少那麼三五個雞蛋,誰看得出來?彆看三五個雞蛋不算多,日日積累下來,就很龐大了。”
處處都是問題。
劉金水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按照當初辣椒油的規矩來,各家養各家的,等養大了,再由隊裡統一收攏稱重?”
“對!這樣一來,自家負責自家的盈虧。雞養得好還是差,誰也怨不著誰。但是每家養雞的數量還是得控製一下的。比如一家十隻,人口多的人家,可以開放到二十隻。”
劉金水看向其他三人,“你們覺得呢?”
沈雲霞最先點頭,“我覺得這樣挺好。你們是知道的,咱們村上工的時候,總有些人偷奸耍滑,仗著人五勞五的分配製度,寧可工分少點,也不願意乾辛苦活。反正他就是不乾,也能得人五這一部分的糧,額外再湊點工分,總夠飽肚子了。
“我是最不待見這些人的。可惜就算隊裡一再批評教育,也免不了有人厚臉皮,不當一回事,天天混日子。我看三子的法子就很好。反正我是舉雙手讚成!”
她這麼一說,劉金水也舉手表決,“我也沒意見。”
周大海和陳貴生自然也沒意見。這事就這麼定了。
沈煦很高興。其實,他並非不明白,雖說分派給各家養跟隊裡辦廠各有優劣,但從長遠發展來看,自然是辦廠更有前途些。分派給各家,終究隻是小打小鬨,做不成大事業。而他所說辦廠的諸多問題,若有心,也不是解決不了。
可他依舊建議各家養。辦廠,雞都是公家的。多少隻全有數。跟他沈煦有個屁關係?他能吃上一隻嗎?各家養就不一樣。這事過了明路,他們家養上十來隻,嘴饞了殺一隻,彆人就是瞧見,也最多說兩句“啊,三子真舍得”。
不像現在,他想吃好點,都得悠著。掰著手指頭算,上回吃肉間隔幾天了,今天是不是能再吃了,這次又該給這些肉的來路找點什麼理由。
他倒是也偷偷吃過幾回。但這種事是不能天天乾的。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頻率高了,次數多了,總有被人發現的時候。
沈煦覺得,他為了能把吃好點這件事擺在明麵上不被人懷疑,真是操碎了心!
要是可以,他還想養牛養羊養牛蛙養龍蝦,然而這些都不現實。唯有養雞還算容易。
這個操蛋的年代!他的肥牛卷肥羊卷!他的跳跳蛙!他的麻辣小龍蝦!
沈煦內心兩行寬麵條淚。
養雞的事情談妥。周大海又問:“四個工人名額怎麼分配?”
上水村這麼多人,給誰不給誰?
沈煦淡笑,“咱們村這三年來每個人出工的情況都記錄在案吧?”
沈雲霞道:“當然。不論分糧還是年前分肉分錢,或是評勞動模範,先進個人,都是要看工分的。我全記著呢!”
“勞煩嬸子把記錄本子給我看看。”
“成!我這就去給你拿!”
“行!那嬸子走一趟!大伯,你跟劉叔和陳叔分頭去村裡通知各家各戶,讓大家一起去打穀場,咱們趁熱打鐵,把這事給辦了,也好讓鄉親們都高興高興。自從辣椒油的副業沒了,大夥兒都愁眉不展的,難得有這樣的喜事。
“再有,火鍋底料,食品廠是要趕年關這一波生意的,馬上就得投入生產。這四個名額也要快點定下,過兩天就得去上班了呢!”
顯見得,這名額怎麼分,沈煦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按理說,村裡幾個乾部都在,這是上水村的大事,總得商量著一起辦。沈煦全攬了過去,有點不大合適。但誰讓這名額是他爭取來的呢!因此,對他的決定,誰也沒說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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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煦翻看著工分記錄冊,手指輕輕敲擊在本子上,一下又一下。等幾本冊子翻完,他心裡大致已經有了底。把冊子往腋下一夾,抬腿走去打穀場。
此時,劉金水等人已經把事情告知給了眾人。打穀場歡呼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待得有人看見沈煦,一聲高喊,人群自動自發讓出一條道。
“三子,你可是咱們上水村的福星!”
“對!三子,你說你莫不是神仙下凡吧!你懂得怎麼這麼多!”
“三子,往後,你就是我爹,誰要敢動你一下,就是跟我陳二狗過不去!”
這話是看著周愛黨等人說的。
有人嗤笑,“噗,陳二狗,你這話讓你親爹怎麼想!”
“我親爹早埋黃土裡了,他就是知道,也不會介意。不是有句話叫什麼衣食父母嗎!三子就是我衣服父母!反正,三子,我認準你了。以後你要有事,隻管開口。上刀山,下火海,兄弟絕不皺一下眉頭!”
“哈哈哈,不是說三子是你爹嗎?怎麼這會兒又成兄弟了!”
陳二狗也不惱,“管他爹還是兄弟,反正就是這個意思!”
話糙理不糙。他這一開口,不少人跟著表態,“也算我一個!三子,我沒彆的本事,但還算有一把子力氣。彆的忙我可能幫不上,但打柴禾我在行啊!從今以後,你們家的柴禾包在我身上!”
“照這麼說,三子,我能給你們家洗衣服啊!你看,你要出車,一個月最少有半個月不在家。田鬆玉剛生完孩子,身子骨也不好。彆叫她累著了,家裡有什麼活,說一聲。我給你們乾!”
“對!我也能乾!”
……
沈煦眯起眼睛,很好,總算不枉他一再為上水村費神。在經曆了辣椒油蓬勃發展到瞬間凋零,再到獲得與食品廠的合作,重新開展二次副業等一係列事情後。上水村的人都會打心底裡產生一個思想,那就是,隻有他能夠幫助大家,讓大家越過越好!
他就是這麼有本事,這麼有能力的神人!
如果這個本事和能力隻是讓他自己越爬越高,自是會引來許多人的眼紅和記恨,恐怕還會有人暗中使絆子。但如果這個本事和能力是能夠給全村人帶來利益的,那麼大家自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裡。
沈煦心裡很滿意現在這個反響,但麵上依舊維持著謙恭的表情。
“我有句話要說!”陳二狗站出來,指著周愛黨幾人,“不管是豆豉辣椒粉還是養雞,都不能算他們家的份。還有食品廠的四個工作名額,給誰也不能給他們!”
張麗芬率先跳了出來,“憑什麼把我們家排除在外!”
“就憑你們家賣了辣椒油的方子!因為這個,我們辣椒油的副業都沒了,你們害得大家有多慘,自己心裡沒點數嗎?現在大夥兒好容易又有了條出路,你們還想來撈好處?美不死你!”
張麗芬周愛黨脹得滿臉通紅,當然不是羞的,是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