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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煦再次出車回家,便收到了陳氏笑嗬嗬讓他記得去喝喜酒的邀請。彼時,他的房子已經打好了地基,正在火熱建設中。

沈煦有些錯愕,“嬸子,怎麼這麼突然?”

“哪裡突然了!我們家婷婷都十八,眼見快十九了,也該結婚了。”

“不是說林知青先前因為私藏FD書籍被抓了嗎?怎麼又放出來了?還要跟周婷結婚?”

陳氏揮手,“什麼FD書籍的。這沒外人,我也不怕跟你說一句。那書以前還是知識分子才有的呢。也就這些年,世道變了,被打成FD書籍。林青雲才多大,不懂事,好奇翻一翻,知道錯了,教育一頓也就是了。”

陳氏並不像周婷一樣,嚷嚷著林青雲是無辜的。無辜不無辜,她不知道。書在他櫃子裡搜出來是千真萬確。這罪名跑不了。倒不如認了,說是年輕不懂事。

反正這事往小了說,也並非什麼大過錯,態度好點,虛心認錯,表示經過教育往後不會再犯,給人的觀感怎麼都比死鴨子嘴硬,非把人家俞知青牽扯進來要強。

“婚事辦得這麼急,林知青父母那邊會來嗎?他們是個什麼章程?”

“他們來不了!太遠,他爸還有工作呢。”

沈煦一聽,蹙起了眉。

在身世沒揭穿前,周婷算是他表妹。他也是叫過周三河叔叔的。早年,原身過得艱難時,陳氏也給過兩三回吃的。

他猶豫了下,終是決定提醒一句,“嬸子,有句話說出來,你彆見怪。林知青到底不是咱們村的,我瞅著他一心想要回城,可不像是能安心在農村紮根,好生過日子的人。周婷年輕不經事,容易被人哄騙。你們可都是過來人,是不是慎重點?”

陳氏倒沒生氣,反而覺得心裡熨帖,“你能跟我說這些,足見是真為我們家考慮。我哪會見怪。我明白你的顧慮。但他們結婚證明都扯了,林青雲還能怎麼著?彆忘了,上水村還是我們周家的地界。林青雲還想翻出天去?

“都說天高皇帝遠。他爸就算是乾部,也管不到咱們這邊來。況且,不是還有句話嗎?縣官不如現管。他林青雲下鄉來了咱們上水村,糧食關係戶口都是遷過來了的。沒證明,他走不出這地界。

“隻要他還想在這邊生存,就得按咱們的規矩來。這婚是他自己答應結的,我們可沒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自己選的路,還想怎麼著?即便心裡有些不情願,也得給我忍著。最多也就是前頭一兩年不太舒坦。等日子長了,婷婷待他好,又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就能定下來了。再怎麼樣,他也得為自己兒子考慮不是?”

這話倒是讓沈煦不知道該怎麼接。

時下的人,多半都是這種思想。不論男女,皆覺得隻要有了孩子,總歸日子是要過下去的,湊合著來吧。

見陳氏成竹在胸,壓根不覺得這是個事的模樣。沈煦張了張嘴,沒有再提其他。

他與周三河家關係並不算親密。說這一句,陳氏或許不生氣,可若一再說下去,怕是就要有意見了。更重要的是,這種思想根深蒂固。沈煦不覺得自己能說服對方。尤其結婚證明都扯了,現在說再多,有什麼意思?

“成!嬸子,我那天一定去吃酒。”

“好嘞!要我說,你就算現在不叫周愛民了,好歹也叫了我們這麼多年的叔嬸,算是咱自家人。那天我給你安排跟明友他們一桌,你看行嗎?”

“行!”

見他答應,陳氏更開心了,笑得兩隻眼睛都眯了起來。正打算走,便聽院子裡傳來沈繁奶聲奶氣讀唐詩的聲音。

陳氏歪頭瞧了一眼,就看見沈向陽在一字一句教沈繁背書,另一邊,沈向容在教沈雙燕舞姿動作。

要說沈家姐弟在教燕子跟三娃讀書,這事是全村都知道的。算算日子,也沒教多久,燕子和三娃的變化確實有目共睹。

彆看三娃才四歲,村裡四歲的孩子,誰不是還在玩泥巴,也就三娃,竟已會背兩首古詩了,還認得字呢!尤其他這身子骨,練了幾天功夫,揮起拳頭來,彆提多精神。

燕子就更不得了。跟著學了幾天舞蹈,那身姿,那氣度,就不一樣。

村裡人見此,羨慕得不行,甚至也起了讓沈家姐弟教教自家孩子的心思。但沈家姐弟就兩個人,平時除了上工賺工分,自己還得讀書。照他們的話說,他們出自書香門第,家裡頭規矩嚴,不論在什麼時候,讀書都是不能懈怠的。

這般一來,哪來的時間再教他人?更彆提,沈煦請他們,可是花了每個月兩塊錢呢!小學一學期四個月,學費也才不過兩塊。這竟是比學校收的要貴好幾倍。聽到這個價,村裡人一個個打了退堂鼓。

陳氏也在其例,但這會兒瞅著沈雙燕和沈繁,羨慕之心依舊不減。心中哀歎:可惜了,自家沒這麼寬裕。

如今村裡的副業搞得還不錯,每個月兩塊錢,要說也不是沒有人家出得起。可他們鄉下人家,就是學會了拳腳跟舞蹈,能有多大用?若是花費不大,學學就學學。花費這麼大,那不是浪費嗎!誰舍得啊!

因此,陳氏也隻能羨慕著。

她離開後,兩個孩子今日份的學習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支使了孩子出去玩。沈向陽湊到沈煦身邊,“大哥,你怕是還不知道。我聽說林青雲能出來,是周家使了錢。周家用這個做籌碼,讓林青雲答應娶周婷的。

“說什麼沒把刀架在林青雲脖子上。刀確實沒架,可以林青雲的性子,恐怕覺得周家如此相逼,跟架刀沒啥區彆了。就這樣,周家還指望生了孩子,林青雲就能安分認命?做夢呢!”

沈煦睨了他一眼,“你管人家那麼多,結婚的又不是你。這顆果子是甜是苦,也是人家嘗。”

如果是林青雲算計周家,看在那麼點微薄的情分上,沈煦說不得會多做點什麼。可眼下的情形,明顯是相互算計。周家的那點心思,陳氏不說,他也明白。不外乎是想借此搭上林青雲那位父親的線,有個當乾部的親家,總歸能撈點好處的。

周家自己引狼入室,還樂顛顛的,他能怎麼著?且讓他們自己掰扯去吧!

沈向陽蹙眉,猶豫了好幾回,終是說:“大哥,有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告訴你。”

沈煦一愣,忽然靈光一閃,“林青雲被抓不會跟你有關吧?”

沈向陽還沒回答,沈向容走了過來,“不是向陽。是我。”

她將事情原委緩緩道來,又說:“我這麼做,一來是想著小綿這姑娘性子不錯,我與她很是處得來,彼此關係好。舉手之勞,能幫則幫。二來也是因為林青雲對我的糾纏。

“高峻雖然也對我有些心思,可都是明著來。我自然也可以明著拒絕。幾次三番下來,他回回碰壁,就歇了。

林青雲不同。他總是扯著大家都是知青,需互幫互助的旗幟,或是說我是女同誌,男同誌多幫把手是應該。反正找著各種借口,讓你拒絕不掉。尤其他臉皮極厚,你冷言冷語,他也不覺得丟臉,反而越挫越勇。讓人煩不勝煩。

我當時覺得這麼做,既幫了小綿,也解決了自己的麻煩。更何況,林青雲既然用這種手段來陷害小綿,其心之惡毒,可見一斑。留他在知青點,是個禍患。

“我跟小綿本以為他被抓走,自是回不來了。我以前也見過紅袖章辦事,哪回不是往死裡整?誰想到這次來的幾個紅袖章,竟是愛財的。”

沈煦直擊問題要害:“他知道這裡麵有你的手筆嗎?”

“應該不知道!我就是很尋常地問他借一回東西而已。”

沈煦心中暗鬆,卻不敢完全放心,“林青雲不蠢,就算不知道,也該猜得出來俞小綿是什麼時候把東西放進去的。他這人記仇得很,即便不知道你是故意,怕也會對你有些遷怒。”

沈向陽心頭一緊,“那現在怎麼辦?”

沈煦反問沈向容,“俞小綿什麼打算?”

“小綿說,她會去告訴陳嬸子,林青雲曾經追求過她,沒得手後,又轉頭來追求過我。還有文敏,以及知青院的其他女知青,林青雲多多少少都有過心思。林青雲在村裡,被很多女孩子喜歡這點,陳嬸子是清楚的。

“以前他沒結婚,自是誰也管不著他。如今他要娶周婷,陳嬸子不會再給他到處勾/搭的機會。隻要陳嬸子知道這點,自會防著他。有陳嬸子這道關口,我們再小心點就是。

“還有一點,林青雲雖然出手大方,一副不缺錢的模樣,但拿出來的很多東西她都曾見知青院其他幾個女同誌有過。而且,林青雲的表現一直很不對勁,外頭寄給他的信件很少,更沒見他收過幾回包裹。所以她懷疑林青雲的家世沒有他說得那麼好。

“俞小綿已經寫信給她叔叔,讓她叔叔幫忙去林青雲的老家調查,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用來反製約林青雲。”

安排得還算妥當,攻防兼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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