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安最近過的水深火熱。活在這個世上二十八年,這還是他頭一回知道,什麼是度日如年。每一天都是煎熬。這種感覺是當初沈家落難時都沒有過的。
他早知道周家人的貪婪與無恥。留下他們不過是權宜之計。當然,周愛軍所說的“暫時先住進來,工作的事不急”也是權宜之計。
這點,彼此心知肚明。
沈向安本想用拖字訣,先安撫住他們,再徐徐圖之。然而,周家人完全不給他這個機會。一住進來,就暴露了本性。
當天晚上,周家人就陰陽怪氣地說:“你看我們來得急,也沒帶幾身衣服。不過咱們鄉下人家,也沒什麼好衣服。帶不帶都一樣。就是我們這樣子,左右鄰裡見到該怎麼想,這不是丟你們的臉嗎?”
不就是拐著彎讓他們買衣服嗎!行,這也花不了幾個錢。沈向安不想聽他們一直叨叨個沒完,爽快地答應了。
可惜,他到底低估了周家人的無恥。他們就是一群附骨之疽,一旦纏上,就再也甩不掉。這個頭一開。許多要求接踵而來。
買完衣服,周家人十分感激,得知他們家請人幫著做飯打掃衛生,一個月給十幾塊錢,立馬不淡定了。提出這些事他們能做,不用花這個錢。
沈向安和盧玉珍誰也沒將這十幾塊錢放在眼裡,自是不同意。但向桂蓮已經帶著張麗芬裡裡外外一把抓,到處弄得整潔乾淨。做的飯因著花得不是自己的錢,食材調料都很舍得放,口味不說有多好,也還過得去。
見他們如此。沈向安跟盧玉珍沒再拒絕。彼時,沈向安還在內心譏笑了一聲。還以為周家人有多能耐,給點好處就巴不得攀上來,各種討好了。那會兒,他還有些慶幸周家人的這種性子,會為了好處隱忍討好,也省了他的額外安撫。日後,他也更好對付。
結果,這種情況僅僅持續了一周,沈向安就慘遭現實打臉。
張麗芬借口保姆每個月都有十幾塊,她一個嫂嫂白乾活不地道。
距離開學越來越近,向桂蓮說,必須解決周光宗周耀祖的學習問題。
再然後,周愛軍開始催工作,除此之外,在盧玉珍的一位表姐上門拜訪過後,居然還讓盧玉珍給他們做媒。他想娶盧玉珍的表姐。
其醜陋行徑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沈向安曾多次拒絕,各種談判,懷柔與強製威逼雙管齊下,然而周愛軍壓根不吃這一套。他認死了一個理。辦不成他的條件,他就去法院,去檢察署鬨。
要說周愛軍不過是個弟弟,他是沒立場鬨的。但這些日子沈向安看明白一件事。他很會哄向桂蓮,不論向桂蓮最初的意願是什麼,都能在周愛軍勸說後,堅定不移地站在他這邊。
向桂蓮是周家要挾他的核心。而要搞定周家人,就必須搞定周愛軍。
沈向安下班回家,在門口頓住。他竟有些不太願意進去。
屋內傳來盧玉珍氣急敗壞的聲音:“你們什麼意思!吃我的花我的,拿著我的錢吃香喝辣。你們看看這一桌子菜,雞鴨魚肉,一樣不缺,就給我女兒一個饅頭?完了還讓她洗碗?”
向桂蓮不以為然,“饅頭上不還給了兩塊肉嗎!一個小丫頭片子,要吃多好?而且,我也隻讓她洗個碗,沒讓她乾彆的啊!”
盧玉珍氣得想打人,“琳琳才四歲!”
“四歲不小了。在我們上水村,這麼大的女娃彆說洗碗,還能幫著撿柴火,割豬草了。”
盧玉珍將沈琳抱在懷裡,好容易忍住拿刀砍人的衝動,目光掃過周家眾人,“從今天開始,你們彆想從我手裡拿到一分錢!你們給我滾!”
向桂蓮不高興了,“好大的脾氣!我住我兒子家,你憑什麼讓我滾?更何況,什麼叫彆拿你一分錢,那是我兒子的錢!”
“你兒子的錢?你以為你兒子沒了沈家,還能有幾個錢?你們吃的用的全是我盧家的。就連這房子也是我盧家的!”
沈向安神色一變,急忙進屋,“玉珍!”
盧玉珍幽幽看了他一眼,自是明白,沈向安是不想自己揭了他的短。
廳內。周家人震驚了。
向桂蓮不敢置信,“向安,她這話什麼意思?這房子是她的?你之前不是沈家的大少爺嗎?就算沈家現在不認你,以前給你的也不少。怎麼在她嘴裡,我們吃的用的都成她何家的了?向安!向安?”
盧玉珍冷嗤一聲,“當年沈家被打成資本派,他為了劃清界限,證明自己的清白,把沈家的東西都交上去了。這些年他工資倒是不少,但花銷也大。能剩幾個錢?”
“夠了!”沈向安怒視她。
盧玉珍也不是吃素的:“你對我凶什麼勁!有本事,你管好他們啊!琳琳也是你女兒,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我告訴你沈向安,你怕他們搗亂,壞了你的前程。我可不怕!大不了咱們離婚,一拍兩散!你跟他們,全給我滾出去!”
說完,抱著女兒大踏步上了樓。
沈向安在盧玉珍身上受了氣,直接撒給周家人,“你們滿意了?鬨啊!怎麼不鬨了!接著鬨!儘管鬨,鬨得我一無所有。你們也什麼都得不到!”
眼神中的怨毒仿佛能化為利箭,將人殺死。向桂蓮唬了一跳,立時不敢再說話了。
沈向安冷哼一聲,追著盧玉珍上樓。
周家人麵麵相覷。
張麗芬又是心虛又是忐忑:“這……這什麼意思?”
周愛軍神色不悅,“意思是,盧玉珍說的都是實話。房子是盧家的。我們如今用的錢也是她的。”
“那……那……”向桂蓮不死心,“就算是她的嫁妝,可她嫁給了向安,不一樣是向安的?”
周愛軍轉著向桂蓮,“媽,結了婚也是可以離婚的!你沒聽盧玉珍說嗎?”
“離……離婚?她一個女人還想離婚?”雖是這麼想著,可有方佳佳的事情在前,向桂蓮也怕不但周愛軍等人討不到好,還害了沈向安,頓時沒了主意。
“愛軍,你不是說向安好歹當了沈家二十多年的養子,積累不會少,之前還在政府機關做了幾年乾部,手上的人脈錢財肯定是不缺的嗎。而且盧家後台倒了,自己也不乾淨,現在都在夾著尾巴做人?怎麼……怎麼看盧玉珍現在的樣子,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向桂蓮意識到的,周愛軍自然也意識到了。正因為如此,他才很不高興,感覺自己被人唰了。
“我們住進來這麼久,三哥居然從沒提過房子是盧玉珍的!”
“那……那現在怎麼辦?”
周愛軍心裡煩躁,“三哥應該會哄好她。咱們這陣子消停點。其他的,我再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