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晚宴歌起(2 / 2)

琉璃鐘,琥珀濃 容九 11222 字 5個月前

他想也不想出了這個頭,哪知她並未露出什麼欣悅的表情,反而微微蹙起了眉頭。

寧適維持手的姿勢:“怎麼,雲知小姐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而是她不擅這種舞蹈。

這情形實在不好拂了他的意,在一些圍觀少年的起哄聲中,雲知遞出手,心想由他帶著跳便是。

新的圓舞曲奏起,兩人於舞池之中隨曲而動,一手搭肩,一手交握,這樣的距離於他們而言都太近了,雲知隻好低著頭默數著節拍,一二三四,一二三……結果有好幾次都差點沒讓寧適絆著。

寧適沒注意這些,隻是覺得她的手軟軟的,裙擺不時蹭過他的膝蓋,腳下步伐更亂了。

雲知輕聲提醒:“寧少爺,請你認真一點兒。”

寧適這才回過神來,聲音有些緊繃:“抱歉,我不擅跳舞。”

“不擅跳舞?”她驚詫抬起頭。

“……我之前也沒有和人跳過這種舞。”

“那你還邀請我跳舞?”

這一個疏忽,她一腳踩中他的腳尖,寧適踉蹌了一下:“我還不是為了幫你?”

雲知傻眼了,倆沒跳過交誼舞的上台瞎轉悠,豈不是更讓人看笑話?她一時不知說什麼,索性停下來,“多謝寧少爺一片好心,我們還是下去好了。”說著,鬆手轉身欲走。

“那怎麼行……”哪有人開了場就不跳的?

寧適一把拽住她的腕,想把她帶回到自己懷中,哪知手中力道一個沒控製好,竟把雲知行雲流水的一撂,使得她腳一崴,整個人直接跌坐在地上去了。

眾目睽睽下出了這樣大的洋相,不少人好事者不留情麵的嗤笑起來。

寧適呆了兩秒,忙要彎腰去扶她,雲知卻不領他的情,自己站起身來,才邁一步,發現腳下的一隻舞鞋跟都斷了。

“……”

雲知也沒看他,撿起鞋跟,墊著腳一瘸一拐頭也不回的離場。

*****

外頭下起了雨。

粗大的雨珠打在玻璃窗上叭叭直響。

亨威利後側門邊靠著一條窄巷,下邊有停靠自行車的車棚,階梯向上直往酒店二樓後門,雲知無意中出錯了門,發現這兒是個僻靜之處,索性坐在台階上,揉揉腳踝。

她其實沒有責怪寧適,雖然胡鬨,畢竟也是一片好心。

隻是那一幕太過丟臉,以至於她回想了一遍自己都氣笑了。

“華而不實……”她脫下那隻皮鞋,試著將脫了釘的鞋跟摁回去,無果,“什麼意大利手工,都不如過去那花盆底結實……”

正嘀咕著,忽聞底下傳來“隆隆”的車鳴聲,雲知從高處朝下望去,見一個披著黑色雨衣的男人騎著一輛自行車穿入巷中,仔細一看,那人並沒踩著腳踏板,車卻開得極快——她想起前幾日在報刊見過的摩托車圖片,不覺來了興致,側身趴在鐵欄杆上,探出腦袋去,一個不留神,手中的鞋子一滑,掉了下去。

“砰”。

堪堪砸到了那人的頭上!

摩托車停了下來,她下意識縮回腦袋,隻聽下麵那人問:“誰?”

雲知心裡一陣打鼓,若此刻丟鞋就跑,把人惹著毛了追來,反而難看。

也確實欠人一聲道歉。

雲知起身,從樓梯下去,停在台階的最後一節上,微微躬身道:“先生,這是我的鞋子……我方才坐在上邊,一不留神砸到了您,實、實在抱歉。”

他從摩托車上下來,將鞋子從地上拾起來,她垂著頭,隻看到一雙鋥亮的皮鞋出現在眼前。

“鞋壞了?”他問。

雲知抬起眸,寬厚的大兜帽簷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弧角非常好看的嘴唇和下巴。

她點了點頭,又下意識彆開視線。

他看向舞鞋的斷根處,“跟呢?”

她怔了,慢半拍似的將手掌攤開,“這兒。”

他接過,轉身從摩托車的後箱翻出一個巴掌大的小瓶子,手法嫻熟的開蓋、將滴管內的半液狀物質塗在鞋跟上,隨即從口袋裡摸出一隻打火機,扳起的火舌舔了一下鞋底。

火光倏爾晃過,照亮了他濃中見清的雙眸。

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也就是這愣神的一個瞬間,她甚至沒看清怎麼來去,斷掉的鞋跟便已扣合而上。

“請稍等。”他的語氣平和,偏生給人帶去了“不必多問”的意味,雲知的眼睛一時無處安放,隻好盯往鞋看,卻見到那雙白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這不像是鞋匠的手,可他往鞋上塗的又是什麼呢?

此時巷子裡沒有其他的人影,然而在這個陌生男人跟前,她竟然不感覺害怕,兩人在原地等了約莫三分鐘,他看了一下懷表,將鞋子放在她腳邊,說:“試試。”

雲知將腳伸入鞋中,嘗試著輕輕踩了兩下,又邁開步伐來回踱了幾步——跟還在,她難以置信一圈,“這、真給修好了,也太神了吧……”

他沒說什麼,將瓶子放回摩托車後箱裡去。

雲知看著他的背影,道:“我把先生給砸了,您還幫我修鞋,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沒關係。”

這人分明隻是路過,並好心幫助了她,但說話好像都不會超過三個字似的,清冷冷的。

她心中好奇,終究不敢逗留,道謝後,匆匆奔上樓梯,不敢再回頭去。

宴廳的靡靡之音淡了下來,寧會長在裡頭念著開席的致辭,不時傳出掌聲陣陣。

雲知仍回想剛剛遇到那人說話的嗓音……總覺得再哪裡聽過。

尤其是最後說的“沒關係”。

“沒關係。我墊。”

雲知睜大了眼睛,總算回過味來。

——是在斷橋上救他的那個男人。

她心頭突突直跳,想要折返回去,卻在旋身時看到那人推開後門,闊步而來。

他一邊走,一邊脫下了厚重的雨衣,露出了剪裁合身的黑色西服,襯得身段修長筆挺,摘下大兜帽時,她終於看清了他的容貌。

宴廳的燈如夢似幻,在那張俊美絕倫的臉龐上渡了層淡淡的光暈,時光將記憶中熟悉的輪廓繪得更為深邃,昔日溫潤已淡,取而代之的是截然不同的英銳之氣,幾乎要讓她認不出來。

但她認不出天下人,又豈會認不出他?

那人微仰著頭,直視前方,從她身旁緩緩越過。

有那麼一刹那,雲知甚至懷疑時間是不是休止了。

他一現身,台上的寧會長停下了滔滔不絕的發言,眾人順著寧會長的眼神往門邊望去,待看清來人,偌大的場子不覺靜了。

寧會長親自迎了上來,賓客們自覺讓出一條道來,邀他入場。

“剛說到大南大學,正好,我同諸位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大南大學校董會副董事長,也將擔任滬澄公學的校長……”寧會長道:“沈一拂,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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