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渝浦乍然睜眼。
“就因為爸爸做的事情您不認同……”
“五小姐!”福叔衝她搖搖頭,示意她彆往下說。
“您對爸爸說不會為他養孩子,是想要他顧忌家人安危,知難而退,卻沒有想到他真的帶我和媽媽離開……”
林渝浦的呼吸粗重了起來。
“那個時候,您可曾想過這一去,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桌上的鞭子再次被拾起,林渝浦顫著手指向她,“住口!”
她渾身一抖,強自握拳站定,“祖父以為大哥在外邊吃一陣子苦就會回家認錯了?萬一,他也回不來了,難道您還想再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
伴隨著“啪”一聲響,手臂傳來一陣刺痛,雲知垂眸,眼見校服袖口上多了一道口子。
那皮鞭上隱隱帶著血跡,一時分不清是伯昀的,還是她的。
她做好了被打的準備,隻是這一鞭真的打下來時,還是徹底愣住了。
視線凝眸處,潮濕湮沒了祖父的神情,她終究沒再說什麼,一扭頭奔了出去。
*****
入夜,致星點點,燈光迷離。
雲知也不知該上哪兒去。
奔出林公館時,她一度想著直奔鸞鳳園找祝枝蘭,沒幾步,又停了下來。
小七若見著她這樣狼狽模樣,必是要大發雷霆,再也不讓她回林公館的。
雲知出來急沒帶錢包,又有些怕黑,在洋樓區裡兜了一大圈也沒見有誰出來找她,最後隻得繞回去……到隔壁沈一拂處理一下傷口。
雖然不知他有沒有在家。
慶鬆臨行前的囑咐她沒忘,前幾日上學前、放學後,她都會過來瞅一眼,有兩次他不在家,還有兩回他都是趴在書桌前睡著了。
他應該是熬了大夜,換慶鬆在鐵定要發脾氣,但她沒叫醒他,每次都是不動聲色搭他手腕測個心率,離開前將藥擺在桌上觸手可及的位置。
她是想,把該做的事做了,也沒必要與他有什麼過多的接觸。
有些事就是這樣奇怪,上一世的她心心念念盼著見他,而如今他人就住在隔壁,她反而又沒有非要見他不可的想法了。
甚至於,連此前想要追根究底他為何棄她而去的心情都沒了。
至於原因……她也捫心自問過,或許是他中槍那夜,那一聲“我的妻”吧。
她也說不上來當下是什麼心情,隻是那聲呼喚聽入耳時,有些不甘莫名就這麼散了。
既知沈琇心裡總還是認她當過妻子的,依她對他的了解,那時逃婚,說不定還有其他的緣由。
也許等她知道了之後,還能理解他呢。
可她又不大願意去理解了。
雲知不想再與他有過多的碰麵,卻也不是每回都沒碰麵過。
好比今天早晨,她上學一度路過他家門前,想著要不要象征性進去看他一眼,踟躕了一分鐘,覺得都這麼多天過去了,他要出事早就出事了,應該沒必要再走這一趟。
沒想到她剛要扭頭,洋樓的門便打開,他從裡邊出來,好巧不巧打了個照麵。
雲知打了個招呼,正要溜,他反倒叫住了自己:“林小姐,你若是有空,可否進來幫我個忙?”
校長喊學生幫忙,當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隻是沒想到,雲知進屋後,看到客廳沙發上多了三隻小奶貓。
沈一拂說:“我今天回校舍裡整理東西,發現門口有個紙箱,多了這三隻小貓,應該是學生放的,剛滿月的貓還不能放養,我就帶回來了。
他又從哪裡抱了兩大瓶鮮奶,“我近來工作較忙,未必每天都有空回來給它們喂食,能麻煩林小姐上下課有空,幫忙喂食麼?”
三隻小貓依偎在一起,絨毛剛長齊,叫聲細弱,個個眼睛烏溜溜直轉。
女孩子哪有辦法抗拒這個,她當時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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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針指向八點。
客廳的小夜燈沒開,雲知脫了鞋徑自上了二樓,開了兩扇房門都沒見著人影。來了好多次,對這裡的用度擺放也熟,沈一拂不在家,她也無謂拘束,先給三隻小貓咪倒好了奶,看它們“吸溜吸溜”津津有味吃起來,她心情稍好,才去翻藥箱。
祖父這一鞭抽的挺重,酒精擦過時火辣辣的,說不上來的委屈後知後覺湧上心頭。
記憶裡,除了阿瑪的那一巴掌外,這好像是她人生中第二次挨打。
兩次都蠻慘烈的。
明知道是自己不該說那樣的話刺激祖父,可那個瞬間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仿佛被牽動了久遠的心結,說不上來是屬於妘婛的,還是小雲知的。
她蜷在沙發上,裝著滿滿當當的心事,不知不覺睡著了。
沒多久,被一陣鍋鏟的聲音吵醒。
廚房方向傳出滋滋炸響,她一個激靈坐起身,聞著菜香怔怔踱到餐廳,看到餐桌上擺著炒冬瓜、蘿卜燉瘦肉湯以及兩碗白米飯。
“醒了?”
聽到聲音,她回過頭,但見沈一拂端著一盤鹽酥小黃魚過來,腰上還係著藍色圍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