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隔絕了外麵嘈雜的聲音,也隔絕了裡麵的拳腳爭鋒。
淩厲的拳風朝著餘慎行的臉上襲去,餘慎行借力握住夏鶴行的拳頭側身躲過,下一秒,夏鶴行卻抬腿一腳踢來,餘慎行躲閃不及,被一腳踹在了隔間的門上,如果不是扶了一把,估計已經摔下來了。
不等餘慎行準備好,夏鶴行的攻擊已經到了眼前,餘慎行瞳孔一縮,他學過散打,沒遇到過多少能和他打成平手的人,但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人逼到這個地步。
夏鶴行的攻擊毫無章法,但又刁鑽至極,這麼打下來他防守都有些困難。
偏偏夏鶴行隻衝著餘慎行的臉上打。
很快餘慎行的臉上就掛了彩,嘴裡也嘗到了血腥味。
餘慎行避開夏鶴行的拳頭,就被夏鶴行一把抓住衣領按在了牆上,餘慎行盯著夏鶴行,舔了舔嘴角的傷,突然笑了起來,“夏大少為什麼這麼生氣?”
夏鶴行眯了眯眼,“我說了,你配不上他。”
“配不配得上,你說了不算。”
“是嗎?”夏鶴行看著餘慎行,“那你覺得他會喜歡你?”
“不試試怎麼知道?”
夏鶴行又是一拳砸了過去,這次餘慎行沒有躲,甚至沒有伸手去擋,歪頭吐出一口血沫。
“他有多厭惡你,你不會看不出來。”夏鶴行看著他,帶著幾分戾氣,“他不可能會喜歡上一個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人。”
“餘慎行。”夏鶴行冷冷看著他,“我弟弟還不至於讓你這麼作踐。”
“作踐?”餘慎行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話一樣,“我怎麼會作踐他?我是真的喜歡他。”
“喜歡他?所以糾纏他傷害他?”夏鶴行目光憐憫,“你們餘家對待感情,真是一如既往。”
餘慎行目光一冷。
夏鶴行說道,“你的喜歡隻會讓他作嘔,你甚至都不知道怎麼去對待感情,有什麼資格談喜歡?”
“我不懂?”餘慎行盯著夏鶴行,猛地用力推開夏鶴行,一拳砸了過去,目光中燃著火,“我怎麼不懂!”
夏鶴行往後一退,躲過了餘慎行的拳頭。
“我和他之間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餘慎行神情瘋狂,動作狠戾,一拳一拳朝著夏鶴行砸了過來,“你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我做了那麼多,隻是想讓他記得我!”
夏鶴行蹙眉,猛地抓住餘慎行的拳頭,一個旋身,將餘慎行摔了出去。
餘慎行摔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臉上青紫交加,看上去狼狽,頭頂的白熾燈光映在他眼底。
“……我隻是想要他彆忘了我。”
大一開學那年,林蔭綠意,他被他的大哥叫人堵在巷子裡教訓了一頓,帶著傷來了學校,他沒什麼上課的心思,就坐在長椅上曬太陽。
一旁癱著一隻流浪貓,膘肥體壯,看上去比他過得還好。
他嗤笑一聲,看著樹葉中透下來的光,聽見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
“咪咪,咪咪出來吃東西。”
一旁原本懶洋洋跟個大爺一樣的流浪貓瞬間抖擻,朝著聲音的來源過去了,喵貓叫得像是在跟來人撒嬌。
他心想原來是有人一直在喂,怪不得肥成這樣。
青年碎碎念著,“咪咪,你是不是胖了,你這胖成這樣以後還找什麼老婆,我看學校裡的流浪貓就你最胖了,下次還是少給你喂點,你也多跑跑,太胖了連腿都快看不到了。”
“就你這樣,一躺下來跟塊大餅似的。”
心裡的戾氣突然散開,他沒忍住笑了一聲,那邊聲音一停,隨即腳步聲朝著他的方向過來。
青年背著光,眉眼昳麗漂亮,頭發被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微風樹影,青年站在那裡,整個人都仿佛在發光。
很漂亮。
青年看著他,目光從他臉上的傷口上掃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從袋子裡拿了一袋麵包,“同學,你要不要吃麵包?”
他當時覺得,這人一定是把他也當成流浪貓喂了。
他盯著那袋麵包許久,然後伸出手,“……嗯。”
他覺得,當流浪貓也沒什麼不好,如果能得到這人多一眼的青睞。
……
夏鶴行看著躺在地上的餘慎行,“但他一定不會想記得你,你成了他心口的一道疤。”
餘慎行沉默。
夏鶴行走到餘慎行旁邊,半蹲下來,垂著眸子,冷白膚色讓他看上去有幾分不近人情,“你把傷害當成了愛,你一直在傷害他,卻還不自知,你的感情不是夏桉能夠承受的,他隻會對你更加厭惡。”
“我道歉了。”餘慎行說道。
“道歉?”夏鶴行看著他,目光憐憫,“你道歉了,不代表那些事情沒有發生過,更不代表那些傷害就不存在。”
“道歉不是什麼時候都有用。”夏鶴行看著餘慎行,“你們曾經或許有可能,但這點可能性早就被你親手掐滅了。”
餘慎行眼睫猛地一顫。
他習慣於在花叢中隱藏自己的本性,將自己裝飾在浪蕩公子的表皮之下,因為這樣,就沒有人能窺探到他真正的內心。
他嬉笑冷漠,玩世不恭,他覺得自己刀槍不入。
他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喜歡一個人,可惜隻會用尖銳的刺去紮傷對方,他喜歡上了一個人。
卻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他。
於是他將事情搞砸了。
“哈哈……”餘慎行沉默片刻,突然笑了起來,眼睛一轉,看向了旁邊的夏鶴行,“夏大少,我有一件事情很好奇。”
夏鶴行站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他。
餘慎行扯了扯唇,唇角的傷口讓他蹙了蹙眉,但很快笑意更深,“你跟我說這些,究竟是作為哥哥對弟弟的保護,還是作為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挑釁?”
夏鶴行皺眉,“你什麼意思?”
餘慎行從地上坐起身來,擦了擦臉,“嘶——”了一聲,臉上笑意嘲諷,“你不是夏桉的親哥哥,你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不是嗎?”
餘慎行勾起唇,“你難道不會對他產生一些其他的想法?作為一個男人?”
夏鶴行猛地抬腿,一腳將他踹了回去,皮鞋踩在餘慎行胸口,目光森冷,“餘慎行,彆用你齷齪的心思來猜忌我。”
“猜忌?”餘慎行咳嗽兩聲,目光卻帶著穿透人心的銳利,“你不是夏家的人,他卻這麼依賴你,信任你,在朝夕的相處之中,你難道一點都沒有產生過一點點過線的想法嗎?”
“想要占據他,擁抱他,親吻他,想要看他在自己懷裡哭泣,看他攀附著自己無力的模樣。”餘慎行笑意慢慢擴大,“你難道一點都沒想過嗎?”
夏鶴行心臟猛地抽搐一下,腦海中不由自主想到了夏桉抬頭衝著自己微笑的模樣。
餘慎行啞聲笑了起來,帶著幾分嘲諷,“夏鶴行,在教訓彆人的時候,你還是先看看自己吧。”
“你和我一樣齷齪。”
夏鶴行的眉眼隱藏在陰影中,無人窺見他內心的想法,洗手間內隻剩下呼吸聲。
半晌。
“餘慎行。”夏鶴行看著他,“如果我對桉桉有那方麵的想法,那他早已經是我的了。”
餘慎行嘴角笑意一僵。
夏鶴行目光平靜,“我和你不一樣。”
“我永遠不會傷害他。”
餘慎行呼吸一窒,“你——”
夏鶴行抬腿,一腳踹向餘慎行,餘慎行猛地一個翻身躲開,從地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靠在了門邊。
夏鶴行淡然收回了腿,“我知道即便是陰溝裡的臭蟲也會向往陽光,但我不想讓你毀了他的生活,你配不上他。”
“他對世界心懷善意,而你隻會碾碎他的善良。”
“你配不上。”
餘慎行看著夏鶴行,“所以呢?你就配得上了?”
夏鶴行看著餘慎行,忽的勾起了唇角,“是。”
餘慎行一怔。
夏鶴行理了理衣袖,“你比不過我。”
餘慎行眉眼一沉,“所以你承認了,你喜歡夏桉?”
“對於從小一起長大的,當成親弟弟看待的人,你真的抱有那種心思?”餘慎行目光陰鷙。
夏鶴行走到餘慎行麵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抬膝猛地撞擊餘慎行的腹部,餘慎行臉色一白,整個人倒了下去。
“不說我有沒有。”夏鶴行語氣平靜,“但你絕對不能有。”
……
夏桉和霍蛟站在洗手間不遠處,夏桉扯了扯霍蛟,“哥,你們今天怎麼會一起過來啊?”
霍蛟伸手摸了摸夏桉的腦袋,“一起過來喝喝酒。”
夏桉茫然點頭,他兩個哥感情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餘慎行是你邀請他來的?”霍蛟問道。
“怎麼可能。”夏桉瞪大眼睛,“我沒無聊到自找麻煩的地步。”
邀請餘慎行?他又沒有自虐傾向。
想到剛才餘慎行突如其來的表白,他就雲裡霧裡,還有一種吃蘋果咬到一半蟲子的汗毛直立的感覺。
他覺得餘慎行應該是在故意捉弄他,但餘慎行的表情又不太像。
洗手間裡的動靜他們也聽不到,夏桉開始有點擔心夏鶴行了,餘慎行雖然不務正業,但是學過散打,他哥不會吃虧吧。
“哥。”夏桉看向霍蛟,“你說我們要不要進去?”
霍蛟一眼就看出了夏桉的小心思,“進去幫忙?”
“嗯。”夏桉點頭,伸出三根手指,“我們可以三打一。”
霍蛟勾了勾唇,露出一抹淺淡笑意,注意到那邊的動靜,眉梢一動,“看來不用我們出手。”
夏桉一愣,扭頭看過去,就看見洗手間的門打開了,夏鶴行從裡麵走了出來,衣領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袖子也擼了上去,露出了小臂漂亮的線條。
“哥!”夏桉眼睛“咻”的亮起,像是雛鳥歸巢,飛奔到了他哥身邊,上上下下把夏鶴行打量了一遍,“哥,你沒吃虧吧?”
夏鶴行看著夏桉,沉默片刻後,神情舒展開來,伸手捏了捏夏桉的臉,“你覺得我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