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3520
樓下, 何管家嘴巴張張合合，由於太過驚訝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池晏珩深吸了一口氣對他擺了擺手, 然後指了指門外, 何管家這才沉默著走了出去。
虞溯站在矮一層的樓梯上, 腦袋前麵就是池晏珩的胸膛, 珍珠還在劈裡啪啦的掉，可虞溯卻沒再發出聲音。
“……虞溯。”池晏珩終於開口，“你, 你先彆哭了。”
虞溯緊緊捏住旁邊的扶手, 還是沒吭聲。
池晏珩看不清虞溯低著頭的神色，又不敢在這個時候越發刺激對方。
“你……我先抱你回房間吧。”
虞溯聽到這才抬起頭，紅潤的唇瓣被他用牙齒咬了一個深深的痕跡, 池晏珩顧及不了更多，他抬手掐上了虞溯的下巴, 聲音微沉道：“彆咬, 鬆開。”
虞溯頓一下, 果然微微鬆開了嘴巴，池晏珩心下剛鬆，虎口處就傳來了一陣尖銳的疼痛。
氣狠了的美人魚轉頭就死死的咬住了人類, 原本整齊的牙齒抵上溫熱皮膚的瞬間就變的尖利無比，幾乎一口下去就見了血。
池晏珩卻看著虞溯的眼睛一聲沒吭，動也不動任由對方發泄。
過了幾秒他才問道：“消氣了嗎？”
虞溯表情帶著一種近乎平靜的冷漠, 透著池晏珩從來沒有見過的凶狠氣息。
在這一刻, 他才真正從心底認識到, 自己撿回來的這條美人魚，他一點也不柔弱，相反，他在充滿競爭的環境中長大，天生就一身獵食者的本領。
虞溯的一副天真皮囊下掩藏著種族特有的冷血和凶殘，隻是平日裡沒觸及到底線看不出來罷了。
池晏珩心裡歎了一口氣，完全沒有察覺到正常人的表現就應該是何叔那樣驚詫，而他，卻對這一切接受的極快。
虞溯不鬆口，池晏珩隻能下了一層樓梯，一手給人咬著，一手跟抱孩子一樣將虞溯攔著抱了起來。
美人魚秀挺的鼻尖皺起，喉嚨滾動，是很危險的攻擊信號。
池晏珩卻置之不理，抬腳就順著旋轉樓梯上了三樓。
抵開側臥房門的時候，虞溯突然就泄了力氣，他慢慢的鬆開嘴，殷紅的血液瞬間就從他的下巴一路流到了領口。
池晏珩被咬住的那隻手終於得了空，他恍若未覺一樣換了個熟悉的姿勢將虞溯放在了床上。
然後alha轉身就坐在了床邊的矮凳上，過了半晌，他開口。
“你看到的那個大珍珠，在我的記憶裡，就是我從海邊撿回來的，除此之外，我對它沒有一點印象，”池晏珩緩緩道，“至於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把它放在書架上，是因為，我總覺得這牽扯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我卻想不起來那件事是什麼。”
虞溯眼睫微顫。
池晏珩接著道：“我不知道你從那顆珍珠上得到了什麼訊息，但對我來說，它就是一顆普通的珠子，我想挖掘它的秘密，但卻總是不得要領。”
虞溯突然抬頭看他，“你見過美人魚嗎？”
池晏珩：“……沒有，最起碼我印象中沒有。”
虞溯道：“你沒有見過美人魚，卻有美人魚的東西，池晏珩，你讓我怎麼相信你？難道你也失憶了？”
池晏珩這次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你說，那顆珍珠，是美人魚的？”
“是！”虞溯一手半撐起身子，另一隻手伸進口袋拿出那顆小珍珠，“這個，可憐巴巴擠在旁邊的，才是我的！而你書房裡高高在上的那個，是彆人的！池晏珩，你早就和彆的人魚做了約定，卻還是把我從海邊帶了回來！要不是我自己發現，我就得一直被蒙在鼓裡做彆的魚的替代品！”
池晏珩抬起眼睛，緊緊的盯住了虞溯。
他看著這條人魚神情憤怒，但對方說的話他卻理解不了十分之一。
“珍珠……是人魚的珍珠……那我的印象中，為什麼是撿回來的呢？”池晏珩緩緩問出口，“你說了約定，如果我真的和彆人做過這個約定，我不會十三年裡隻去過兩次海灘。”
虞溯換了一口氣，“你怎麼會不記得，美人魚行蹤詭秘，不論雄雌相貌都極其美麗，但凡有人類見過一次，絕對都會記住一生，你怎麼會不記得，還有那顆人魚伴生珠，非主人不會脫手，又怎麼會是你自己撿回來的？”
池晏珩眉頭緊鎖，聲線低沉：“我也不知道，甚至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曾經可能遇見過人魚。”
聽到池晏珩這麼說，虞溯仔細觀察了他好一會才慢慢蜷起拿著小珍珠的手，他終於察覺到哪裡有什麼不太對，人類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謊，那麼隻有一種可能——
他是真的忘了。
他忘了曾經有人魚和他做過約定，甚至在拿走約定信物後整整十多年都沒有再回來。
虞溯一時不知道該可憐那條人魚還是該可憐自己。
“你還要咬幾口，才能治好病？”虞溯突然小聲道。
池晏珩猛地抬頭：“你什麼意思？”
“我要回家了，人類的世界一點都不好玩，”虞溯捏緊手裡的小珍珠，“我要回海裡去，那裡才是我該待的地——”
“不行！”
這一聲太過突然，太過強勢，以至於讓虞溯直接止住了話頭。
剛才被咬住的時候池晏珩沒反應，被質問的時候他也儘量溫聲應對，但現在，男人卻沉了眼睛，好像虞溯再說一句離開的話，他就會做出些不可控製的事情出來一樣。
“……不行要怎麼辦，你難道願意養一條魚在身邊？就算你想養，我也不願意被你養了，池晏珩，你應該做的，是回到海邊，看能不能再遇見曾經的那條魚，而不是死守著另一隻自欺欺人。”
池晏珩沒再說話，但他卻嘩的一下從矮凳上站了起來，虞溯的視角被迫升高，就看見對方的眼睛浸入陰影，隻留了一個抿的死緊的薄唇。
虞溯突然就有些說不清楚的心慌。
“你——”
虞溯話還沒說完，就聞到了一陣熟悉的讓人靈魂戰栗的氣息。
是池晏珩的信息素。
他睜大眼睛看著男人，卻見對方抬手按上了額頭。
alha的信息素突然就失控了，哪怕他下午才咬過oga一口。
虞溯在危險的邊緣小聲試探：“……我說的都是事實，池晏珩，就算你不願意麵對，你也得——！”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俯下身的男人捂住了嘴巴，用的是受傷的那隻手。
虞溯哪裡見過alha這麼狠厲的模樣，一時之間翻湧的情緒都被心底的震驚給壓了下去。
但他被捂著嘴不能說話，鼻腔裡漸漸充滿了深海信息素混雜著血液的味道。
池晏珩……他到底怎麼了？
仿佛是在應和他心底的暗語，不讓他說話的男人自己開了口：“我、不、準。”
alha的思緒明顯還停留在虞溯說要走的那個話題上。
虞溯抬起眼睛看向池晏珩，卻發現對方瞳孔深處遊走著濃烈的墨藍色。
“你是我標記過的oga，不論是魚是人，都是我的，虞溯，這麼長時間了，你對這一點，看起來還不是很清楚。”
虞溯喉嚨動了動。
“你橫衝直撞的進入我的世界，卻因為一顆不知道主人是誰的珍珠就氣憤到不管不顧，虞溯，我這些天的糧食都白喂了嗎？嗯？”
池晏珩明顯處於一個臨界點，就算是虞溯也察覺到了迎麵而來的危險氣息，況且他現在是人類oga的形態，這種全然釋放的alha信息素，讓他腦子不可自控的糊成了一團漿糊。
頸後微微發熱，上麵的新鮮咬痕突突直跳。
池晏珩卻越發用勁，虞溯都能感受到他受傷的虎口再一次湧出新鮮的血液。
“！！！”
這個男人是瘋了嗎？他感受不到疼嗎？？
虞溯顧不得許多，他情急之下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傷口，病急亂投醫的想先幫池晏珩止住血，卻沒感覺到身上的男人渾身僵了一下。
過了兩秒，池晏珩突然就挪開了手，而虞溯染血的舌尖還沒來得及縮回去。
之後的事情便一發不可收拾。
自他說要離開後整個人狀態大變樣的alha凶狠的撲了上來，用力的換了一個另一個方式堵著了虞溯的唇瓣。
“唔——！”
池、晏、珩！！！
他就不應該心疼那一瞬間！
虞溯細眉緊蹙，長長的眼睫垂下遮住了潮濕的眼眶，近在眼前卻隻能看到男人高挺的鼻梁與他相錯。
池晏珩越吻越深刻，虞溯下意識伸手推拒，卻反被擰住手腕扣在了床側，alha因為這個城門大開的動作更加肆無忌憚。
他好像在拚儘全力發泄心底的不可說，又好像實在因為沒有辦法隻能堵住這張讓自己進退兩難的嘴巴。
“嗯……”虞溯趁機換了一口氣，“池晏——唔！”
我靠這男人不會真的瘋了？？
過了不知多久，激烈的攻勢才緩了下來，alha開始小心的觸碰和啄吻，動作就和悄悄落在腺體上的試探一模一樣。
虞溯早在床上軟成了一灘水，再沒有開口的力氣。
池晏珩微微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神壓了下來，“我的身邊總是來去匆匆，每個人都能以最簡單的理由離開我。”
“養的魚也是死了一批又一批，我從一開始的興致衝衝到最後的百無聊賴，之所以還在養，是因為我總感覺身邊缺了點什麼，直到你來。”
池晏珩將虞溯的手腕放下來，然後輕輕摩挲了一下被捏紅的地方。
“直到你來，我才覺得被填滿了空缺，你不怕我，也不怕我的信息素，虞溯，就算你是一隻美人魚，我也能把你養的這麼好，甚至你還慢慢學會了走路，你在我身邊，沒有一絲一毫的生分和突兀，我們，天生就該在一起，誰也離不開誰。”
池晏珩說了一長段，但虞溯半天氣還沒喘勻，整個人都快要靈魂出竅，根本分不出心神來分析對方的話。
池晏珩接著道：“我去公司，你就打電話讓我回家，我拒絕了你的同居要求卻和彆的生物共處一室，你知道後不開心，我帶你出去，你也要時時刻刻黏在我身邊，還有這次的珍珠，虞溯，你心裡難道隻有憤怒嗎？你憤怒到想要離開，你有想過原因嗎？”
虞溯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我是你完美匹配的alha，隻有我，才能讓你產生情欲和嫉妒，你卻還不明白。”池晏珩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漬，“不過沒關係，我會教你明白的。”
虞溯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池晏珩知道按照對方的性格，肯定是在攢著勁的準備反擊，但他還是站在原地沒動，直到——
“池晏珩你還是不是人？你就不能溫柔點？你逮住我就不放了是吧？啊？！”
“……”
“緩口氣的時間都不給我！你當這是海底我不用嘴巴呼吸呢是吧？”
“…………”
“你還擰我的手腕！上次標記時擰我還沒和你算賬呢你真當我好欺負？”
“………………”
虞溯一口氣發泄了個爽快才堪堪從一團漿糊的腦子裡扯出最開始的話題：“……你不讓我回家，行，那你就去把泳池裡的水放滿，我以後就睡在那裡，我不做o了，我就看你養魚能養幾天。”
池晏珩沉默了好久，也沒說好不好，隻是轉身就要離開。
虞溯抬起脖子，“喂，你去哪？”
池晏珩悶著聲音道：“放水，養魚。”
虞溯：“……”
二更3565
泳池裡的的水逐漸被蓄滿，池晏珩站在泳池旁一言不發，何叔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先生，虞先生他……”
“他隻是有些生氣。”
看這情況不是“有些”那麼簡單吧……
何叔鼓起勇氣道：“那……虞先生真的是……是……”
“是一條美人魚。”池晏珩嗓音磁沉。
他現在總算將所有的事情都對上了，浴室外的水漬是虞溯在回來的第一天晚上就使用了浴缸，廚房的珍珠是他們第一次標記時候虞溯流下的眼淚，還有可以指揮魚群，把人魚動畫片說成恐怖片，之後又分外粘人——
池晏珩在何叔跟前才說出了真實想法：“所以他分外粘我，可能是因為我的信息素，是讓他最有安全感最喜歡的深海味道。”
而不是因為什麼完美的ao生理匹配。
何叔眼帶同情。
“沒事的先生，隻要我們真心對虞先生好，總有一天，他會看到你這個人的。”
池晏珩：“……”
alha半晌才說了一句：“他現在還懷疑我早就和彆的人魚做了約定，這才是他最生氣的點，但我卻沒辦法對此做出解釋。”
何叔：“啊？您怎麼會見過美人魚？虞先生又是怎麼知道的？？”
“他看到了書架上的珍珠，一眼就認出來了那是人魚才有的東西，而且……我還把他的小珍珠放在了那顆大的旁邊。”
何叔：“……”
這……以虞先生的性格，確實是會生氣。
“虞溯說了，人魚伴生珠非主人不會脫手，所以，那顆珍珠，到底是誰給我的呢？”
池晏珩話雖然是對著何叔說的，但眼睛卻沒看他，顯然是不指望得到一個答案。
何叔果然沉默了。
過了好半天，池晏珩都要轉頭離開的時候，何管家突然就開了嗓子。
“先生……您應該記得，我們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您突然半夜起來跑到海邊，要不是巡邏的保鏢發現……”何叔沉重道，“總之，我和您的父母一起將您拉了上來，著急詢問了半天您卻都沒回應，隻一個勁念叨著要喂小魚。”
池晏珩垂眸：“喂……小魚？”
“是，當時董事長和夫人都以為您睡糊塗了，沒管，但我天天進出廚房，確實發現廚房連續好幾天都少了食物。”
當年因為在海邊，大多數食物都是原汁原味的海魚，何叔每天變著法的給主人做，自然記得清楚。
泳池的水位逐漸高漲，何叔接著道：“所以您說了這句話後，我就長了個心眼，老先生將您帶走後，我自己狐疑的在那片海灘找了找，私人海灘沙子乾淨又細軟，沒一會就在淺海撈到了一點東西。”
池晏珩道：“什麼？”
何叔緩緩說道：“是廚房失蹤的食物，但隻剩下了魚骨。”
池晏珩猛地一震。
“……你的意思是說，我當時迷迷糊糊說了喂魚，是真的曾經去海邊喂過魚？”
“是……而且很少有魚能把骨頭吃的那麼乾淨，”何叔嗓音帶著回憶，“乾淨到不像是魚啃出來的，倒像是……”
池晏珩接住了管家的話：“倒像是人吃出來的，對嗎？”
何叔久久不語，當年因為小主人半夜跑進海裡這件事太過驚駭，夫人已經被嚇得不輕，他就沒有再當場提出來，總歸人沒事就行。
但事後仔細回想，哪個正常人會站在海裡吃東西，除非，他是人也是魚，所以才能在海裡吃出來人的感覺。
池晏珩麵無表情。
但他知道，這很可能就是真正的答案。
虞溯可能沒有說錯，他曾經很可能真的見過美人魚，那顆珍珠，估計也是對方為答謝他投喂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