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不像從前那麼警惕,身體也不允許,她張了張嘴:“我、我渴了。”
啞啞的聲音,委屈巴巴的眼神,沒有人能狠不下心拒絕。
也不會拒絕。
裴賜臻放下手中文件,行走自如,短短半天,就對這套有四五間房的大平層有了初步的認識。
董瓷還怔忪的時候,水杯就送到了她的嘴邊,隻要張口就能喝到。
堪比照顧癱瘓病人。
董瓷也確實是病人的狀態,眼神呆呆的,眼角卻濕潤,身上禮服裙的設計露出大片肩頸和鎖骨,氣質卻和性感和風情無關,有些虛弱頹喪。這毫不設防的樣子,更像隻走丟了的小動物。
讓人想關在家裡,好好疼愛。
裴賜臻看得喉頭微微滑動,自己也意識到略禽獸了。
董瓷咕嚕嚕喝完水,渾身依然昏沉無力,還感覺很餓,然後就看見裴賜臻端了一碗東西進來。
飄著淡淡的米粥香味。
裴賜臻扶著董瓷靠在床頭,“吃吧,你一個白天都沒吃東西,吃完了好吃藥。”
董瓷接過了碗,機械的說著“謝謝”。
她的喉嚨比之前好些,不知是吃了藥,還是喝了水,可惜粥的味道卻特彆寡淡,食之無味。
董瓷努了努嘴,“不好吃,冰箱裡有個奶酪蛋糕,你幫我拿一下。”
裴賜臻坐在床邊,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你還燒著,不能吃那種甜食。”
董瓷堅持,“我要吃。”
“不能吃。”
“你比我還愛吃甜食,憑什麼不讓我吃?”
董瓷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看向了裴賜臻,莫名的帶了委屈,連傷心都十分真實。
這應該不是自帶演技的時候。
裴賜臻差一點就要動搖,如果她的額頭不是這麼燙的話,“我早就不愛吃了。”
“騙人。”
“真的。”
裴賜臻表情很是淡然,他並沒有說謊,因為一個人吃甜食就不甜了,漸漸就不愛吃了。
董瓷怔怔的,如果不是此時腦容量不夠用,並不會被忽悠過去,她想要的就是要。
可惜她狀態不給力。
於是裴賜臻穩占上風,盯著董瓷將一碗白粥喝了個乾淨,然後又盯著她吃完了藥。
吃飽喝足的董瓷,感覺更真實了一點,不像之前虛浮的,燒得整個人都快要失重的樣子。
她也察覺到了身上發汗,有點黏乎,禮服穿著也並不怎麼舒服,這還多虧她選的是款簡單的。
正準備換一件,董瓷忽然意識到了裴賜臻的存在。
這個意識的確來得遲了些。
怪隻怪……兩人朝夕相處的日子,哪怕記憶久遠,那些曾經熟悉契合的感覺卻保留了下來。
董瓷看著裴賜臻一副居家的樣子,有些想不明白:“謝謝你照顧我,可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已經回答過一次了。”
裴賜臻站在邊櫃前,看著上麵擺放著許多形狀各異的相框,裝著董瓷從小到大的照片。
從紮著羊角辮吃雪糕的天使幼童,到有了美人坯子擺著三位手跳芭蕾的小學童,再到穿著英倫校服的青春期,從那時開始,就明豔得讓人挪不開眼……
他忽然問:“你在巴裡洛切的時候是多少歲?”
“你應該查得很清楚了吧。”
“我想聽你告訴我。”
裴賜臻轉過頭,一個眼神過去,董瓷有短暫的心虛,側開視線,“十八歲,或者十九歲。”
裴賜臻聲音冷了下來,“你記性這麼不好?”
這又不是考試,他又不是考官,怎麼搞得答錯就要去拖去槍斃十分鐘似的。
董瓷不樂意了,“你不要轉移話題,你還沒回答我你為什麼在這裡,不,不是為什麼在這裡,是為什麼還在這裡?還穿成這個樣子在我家……”
到底隻是比之前好,還沒有完全恢複,說了這麼一長段,喉嚨又有些難受了,咳嗽了幾聲。
“你著急什麼?”
裴賜臻端了杯水給她,又拍了拍她的背,動作輕,語氣卻重:“還是你在怕什麼?怕其他人看見?還是怕你老公忽然回來,看到你帶了男人回家住?”
說到最後,語氣已經有些扭曲。
董瓷喝完了水,心平氣和的糾正他,“我沒有帶男人回家,是他自己來的。”
裴賜臻冷笑,“這種事情可說不清,要是我看到家裡有穿睡衣的其他男人,反正隻會想殺人。”
董瓷全身沒勁,和他較勁不起來,張開嘴想說什麼,喉嚨還痛,最後隻好歎了口氣。
然後懶得說了,倒在床上把被子蒙住頭,養足精力再戰吧。
裴賜臻見她這樣,臉色有些難看,過去拉了拉她的被子,“你這是想悶死自己?”
被子裡嗚咽了一聲,然後又從他手裡扯了回去。
裴賜臻拿她沒辦法,想用強力又知道她是病人,何況他一向就沒對她用過強。
除了個彆時候會有點狠。
沉默了一陣後,裴賜臻態度軟化了些,幾乎算是安撫:“你出來好好睡,不用怕,我嚇你的。”
“真的,不會有人看見,你這是一梯一戶,顧琰生也不會回來。”
“就算他回來我也會知道。”
“你有聽我說嗎?”
“你不相信我?”
“你……”
裴賜臻說著說著,將被子緩緩拉下去,發現裡麵的董瓷早就閉上了眼,發出了徐徐的呼吸聲。
他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
最後似乎也哄累了,靠在床頭的裴賜臻閉目養神,明明不早睡的他,也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大約是那個人就在他的身邊。
不用再尋找了。
安心。
不過,這種安心顯然有些早,因為兩人並沒有安心的睡多久,之後就被一陣門鈴聲吵醒了。
董瓷睡得正舒服,頭也沒抬,隻是眼睛睜開一條縫,“是凱文嗎?”
裴賜臻也睡得正舒服,可一聽她提這個,就皺眉道:“應該不會,我讓他沒事不用打擾我。”
即使有事,也會先電話聯係。
董瓷比早上的時候顯然清醒了一些,雖然還有些脫力難受,但是思維快了許多,很快意識到……“那可能是魏叔。”
裴賜臻撐起身子,轉頭回了她一個冷厲的眼神,“這麼晚還來找你,關係倒是匪淺。”
董瓷有些無語,看著牆上的掛鐘,“還不到九點,能有多晚?”
裴賜臻淡道:“明天再見吧,或者病好了再見。”
“為什麼?”
“你這狀態也談不了工作。”
“又不一定是談工作。”
裴賜臻見董瓷就要下床,一把拉回她的手,將她按在床頭,深邃的眼眸銳利的在她臉上掃過。
最終落在唇瓣上,“那你們還想談什麼?”
“能談的事情多了,你彆鬨……”
董瓷說到一半,感覺到一絲危險又迫人的氣息,想躲開卻躲不開,幸好關鍵時刻來電救了她。
奇怪的氣氛被電話的鈴聲掃蕩一空。
卻也帶來了另一個麻煩。
董瓷接起的電話是魏晉安打過來的,過來看望她,在外麵按門鈴的的確是魏晉安。
卻不止他一個人。
還有其他人。
裴賜臻見董瓷臉上變了色,也收回了胳膊,將她扶了起來,“誰的電話,發生什麼事了?”
董瓷掛上電話,看了裴賜臻兩秒,“你在臥室裡待著,我出去開門。你彆出來。”
裴賜臻拉住她的手腕,“什麼意思?”
“我婆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