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瓷眼睛通紅地抬起頭, 一向不弱於人前的她正要還擊回去, 就被一隻溫厚的手掌按住肩頭。
裴賜臻冷冷地看向紀寶華, 勾唇笑道:“不好意思,我已經娶了。”
已經娶了?
怎麼可能!
如果不是近在眼前, 紀寶華一定以為自己聽錯了, 即使如此, 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臉上的肌肉抽動著, 瞪著麵前這個高大得過分的男人, “你是什麼意思?”
裴賜臻握住了董瓷的手, 低頭在她發絲上吻了吻,溫柔地說:“我們已經在美國登記結婚了。”
在美國結婚……
對裴賜臻而言,在美國結婚,比在其他任何結婚都更有法律效應,這背後意味著多大的利益。
不言而喻。
紀寶華畢竟是老江湖, 他很快回過神, 連聲音都溫和了一些:“你們結婚了怎麼不告訴爸爸?既然結婚了那就是好事,我也是為你擔心……”
翻臉比書還快,儼然是想緩和關係。
就像從前一樣。
可惜, 董瓷一聽“爸爸”兩個字就覺得惡心, 他的溫和更惡心,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拳。
裴賜臻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 像是安撫一般。
仿佛她是個需要保護的孩子。
董瓷的目光落到了裴賜臻身上,相比她起伏的情緒,裴賜臻早已習慣彆人在他身上謀求好處。
他眼皮都沒抬, 淡淡地說:“如果我太太沒意見的話,我應該要稱呼你為嶽父,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沒這種必要了。我不允許有人對我太太動手,彆說耳光,一根頭發都不行。”
這種不容置疑的保護……
董瓷的心臟猛顫了一下,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廳內燈光反射著鎏金的光澤,長長的睫毛在眼臉上打下扇形的陰影,明眸如揉碎的星河,點點滴滴地灑進人的心中。
有一瞬間的悸動。
紀寶華卻臉色脹紅,沒想到裴賜臻會這麼不給他麵子,一時難堪得下不來台。
“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可是你嶽父——”
“我太太說是才是。”
裴賜臻的眼神異常冰冷,聲音低沉得沒有一絲感情:“紀先生,我希望你以後離我太太遠一點,否則彆怪我不客氣。你那個市值不過十幾個億的小公司,可經不住什麼風吹雨打。”
音量明明很輕,話卻有千鈞重,透出一股危險的氣息。
分明是威脅。
紀寶華的身體僵硬得如同石頭,腦門兒冒出了細汗。
等他想要再說些什麼時,他的女兒女婿早就轉身離開,剛抬腳要追,就被保鏢一左一右按住。
紀寶華怒瞪向他們,“你們乾什麼?”
李凱文拿出一個文件袋,露出公式化的笑容:“紀先生,我們少爺有點東西要給你看。”
裴賜臻先帶董瓷去了休息室。
門一合上,董瓷就低下了頭,肩膀在輕輕顫抖。
裴賜臻將她環進懷中,果不其然看到了她臉上的淚痕,心一下子就揪住了,後悔動手太輕。
他從沒見過董瓷這樣哭過。
她是好勝的,即使哭,恐怕也不願意哭給外人見到,所以他直到此時此刻,才看到她的眼淚。
打開了對方的心防,心疼卻是他自己,疼得渾身難受。
裴賜臻捧起了她的臉,拿手帕擦了擦她眼角,“他是不是經常這麼對你,還逼你嫁進顧家?”
董瓷眼神空洞而冰冷,“自從外公死後,他就像變了一個人,不,這才是真正的他。頭些年不過是演得好,後來不用演了,就暴露本性了,對我媽非打即罵。我過去攔,他連我一起打。”
裴賜臻薄唇緊抿,克製著自己體內狂湧的戾氣,從牙縫裡吐出兩個字:“畜生。”
他不敢想象,年少的董瓷是如何被那個畜生動手,就像他不敢想象慢一秒,耳光落在她臉上。
如果那個人不是董瓷的生父,他真想殺人。
“是的,畜生,我也這麼罵過他,然後他一巴掌把我打下了樓梯,後來也沒有再跳芭蕾。”
董瓷麵無波瀾,仿佛在說彆人的事情。
裴賜臻心突然刺痛了起來。
他想到了董瓷腳上的舊傷,當年從沒想過是這種原因受的傷,怒到極致,反而冷笑。
暴戾的情緒隨著他的呼吸從身體裡往外鑽。
“他會為這些付出代價。”
裴賜臻眉毛微微抖動著,抬手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不知該如何安慰,絞儘腦汁也隻有一句。
“不要為那種人傷心。”
“我不是傷心。”
“不傷心就對了,他不值得。”
董瓷笑了,隻是眼睛通紅,不含半點笑意,“你不了解我那個爸爸,在他看來,婚姻是用來謀利的。他自己的婚姻是這樣,我的婚姻也是這樣。你就這麼告訴他我們結婚了,讓他知道有你這麼個厲害的女婿,以後做夢都會想要怎麼從你身上撈好處了。”
裴賜臻一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那些不重要,除非你點頭,否則我的好處誰也撈不著。”
“你說得我好像能做你的主了?”
“做我太太就可以。”
裴賜臻低頭,眼中帶著一絲笑意,著意輕鬆地說:“做了我太太都歸你做主,考慮好了嗎?”
“你啊。”
董瓷垂下了眼簾,唇邊溢開了一抹笑容,那些交織在胸口的煩悶情緒,莫名地消散了許多。
這個懷抱真溫暖。真好。
這個人也很好。
原來比她想的還要好,是她不敢想的那種好。
董瓷感覺到思緒已經不受控製地朝著這個人奔湧,一直以來緊繃著的那根心弦,漸漸放鬆了。
她將頭埋進男人的胸膛,心情忽然平靜得如同湖泊。
從未這樣渴望有個家,有個可以傾訴的人。
“不如就冬天吧。”
“嗯?”
“春天就快結束了,應該來不及了。”
裴賜臻頓了幾秒,還沒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就聽到她說了一聲:“婚禮啊,笨蛋。”
婚禮。
裴賜臻終於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來不及。
他抱著董瓷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了,即使什麼都沒說,那雙亮到極致的鳳眸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兩千多個日日夜夜,等的就是這份回應,不是身體上的回應,不是精神上的回應,也不是眼神,不是話語……那些都不夠,他還要更多,他要真正的回應,以心來回應他的心。
他要這個女人的全部。
裴賜臻看向董瓷,董瓷也看向了他,兩人對視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出熱烈的火花。
他竭力使語調更平靜:“也不會來不及,不過你喜歡冬天的話也可以,你想在哪裡辦?”
董瓷笑道:“還早呢,我們慢慢想吧。”
裴賜臻正色道:“不早了,還有很多細節,你不要把婚禮想得太簡單,場地、蜜月、賓客……”
“有那麼複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