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 一家人圍著火爐吃飯看春晚聊天。
外公喝了幾杯酒, 話挺多, 邊邊本以為, 顧懷璧這樣壞脾氣, 肯定不耐煩應付外公瑣碎嘮叨。
沒想到, 他今晚還真是很有耐心, 聽著外公講述當年唐記糕餅店風雲曆史。
“我們糕餅店, 百年老字號可不是白來，當年慈禧太後禦駕路過水鄉小鎮, 吃過我太太太爺爺親手做糕餅，還想把他帶進宮當宮廷糕餅師呢。”
邊邊聽外公說這些，也不知是真是假。
顧懷璧饒有興趣地問：“那陳邊邊有沒有學到你們手藝？”
“這丫頭毛手毛腳，也不過學到些皮毛, 做出來東西, 不好吃。”
“外公, 明天你教教我？”
外公看著麵前這清秀英俊帥小夥兒：“你想學做糕餅？”
“是。”顧懷璧拾起一塊鬆花糕：“真很好吃。”
邊邊聽得隻翻白眼，這家夥，就會討老人開心是吧，她逼他吃糕餅時候那種要死痛苦表情, 他敢不敢再來一次！
就算顧懷璧隻是隨口說說, 老人也真很開心了，開玩笑對顧懷璧說：“我們家手藝是秘傳, 你要跟我學我手藝, 可不能白學。”
顧懷璧真誠地說：“交學費沒問題。”
外公擺了擺手：“不用交學費, 給我們家當外孫女婿，彆說教你手藝，以後我們家糕餅店都是你。”
邊邊正吃著桂花糕，聽到外公忽然說出這樣話，被嗆到，狠狠地咳嗽了起來，臉頰充血，變得緋紅無比。
“外公，您亂講什麼呀！”
“我沒有亂講。”
外婆也尷尬地笑了笑：“你外公喝了點酒，喜歡開玩笑，小璧，彆放在心上。”
顧懷璧淡淡笑著，笑而不語。
邊邊沒敢去看顧懷璧臉色，起身去廚房接水。
這段小插曲很快就過去了，父親給邊邊發來視頻通話，在視頻裡問候了外公外婆，說來年開春一定回老家來看望他們。
外公沒好氣地說：“不必了，你顧好你自己女兒，彆讓她受委屈就行。”
邊邊這次回來並沒有向外公外婆訴苦，不過外公外婆活了這大半輩子，女孩哪怕一個眼神不對勁，都瞞不過他們。
他們猜得到，邊邊在家裡處境或許並不太好。
陳文軍也覺得有些對不住老人家，所以向他們拜了年，便將手機交到陳茵茵手裡，對她說：“跟你邊邊姐姐說說話。”
陳茵茵在父母麵前自然乖巧，捏著嗓子親親熱熱地叫了邊邊一聲“姐”。
邊邊聽她這歡快調子，就知道陳茵茵來者不善。
“姐，新年快樂啊。”
“新年快樂。”
“你在農村鄉下冷不冷啊，聽說鄉下沒有暖氣呢！”
“這邊不冷。”
“嘻嘻，姐，你那邊看著好冷清哦，你看我們家好多人呢！”
陳茵茵將手機視頻橫放，邊邊看到一大家子人圍坐在客廳裡，嗑瓜子吃點心，聽筒裡傳來春節聯歡晚會喜慶奏樂。
邊邊說：“我們家人不多，但是鄉下過年氣氛更濃鬱。”
說完她也將手機屏幕轉過去，拍了拍家裡情形，不成想顧懷璧正好盛了糖果進屋，被邊邊視頻畫麵捕捉了一個正著。
陳茵茵晃眼間看到了顧懷璧挺拔身影，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邊邊沒有注意到陳茵茵臉色變化，但她不想再浪費時間聽她炫耀，所以關掉了視頻。
陳茵茵本來是想氣一氣邊邊，讓她知道，對於這個家而言，她永遠都是外人。可是不成想，剛剛無意中看到顧懷璧那一刻，陳茵茵心就空了。
顧懷璧竟然陪著陳邊邊過年！
王玲見陳茵茵臉色不對，問道：“怎麼了？”
“吵死了！”陳茵茵氣呼呼地站起身，回房間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
零點來臨，外麵鞭炮聲開始此起彼伏，不絕於耳。外公也取下了兩掛卷曲紅炮仗，來到院子裡準備點火放鞭炮。
顧懷璧幫著外公將炮仗掛在樹上，用打火機點燃了，然後匆匆跑回邊邊身畔。
炮仗引線“滋”一聲引燃了，邊邊知道顧懷璧聽覺敏銳，於是在炮仗炸響前一秒，趕緊踮起腳，伸手捂住了他耳朵。
顧懷璧詫異地低頭望向身邊女孩，她穿著毛絨絨粉領羽絨服，敞著領子，火紅通亮燈籠映著她乖巧白皙臉頰，泛著柔和紅光，她抿嘴衝他笑了笑，嘴角掛著兩個可愛梨渦。
她柔軟溫熱手掌捧著他兩隻耳朵，緊緊地捂著。
顧懷璧感覺一陣陣激靈上湧，他耳朵是全身最敏感地方，從來不會讓任何人觸碰，甚至他自己都不會碰。
在他還是狼時候，女孩就喜歡摩挲他耳朵，每次碰到，他全身力氣都會被卸下來，軟綿綿地趴在地上，痛快得簡直死了
一節鞭炮很快過去了，邊邊鬆開顧懷璧耳朵，大聲對他說：“農村過年就是這樣，大家都會放炮仗，沒有城裡那樣安靜。”
顧懷璧怔怔地站在原地，“賢者時間”還沒有過，回味著剛剛耳朵美妙刺激觸感。
樹下，外公掛起了第二節炮仗。
顧懷璧積極地跑過去，用打火機點燃，然後火速跑回邊邊身畔，低下頭，將腦袋湊到她身前。
邊邊一開始不明其意，直到顧懷璧抓起她手，再度捂上了自己耳朵。
女孩一字眉擰了擰，無奈地說：“你自己沒手呀。”
少年沉默不言，享受地閉上了眼睛。
於是那天晚上，外公家所有鞭炮存貨，全部讓顧懷璧翻出來點著了，外公以為是城裡孩子沒有放過鞭炮，覺得新鮮有趣，所以也沒阻攔他，任由他劈裡啪啦，放了個乾乾淨淨。
顧懷璧是個冷清疏懶性子，邊邊從來沒有見他對什麼事懷有過這麼濃厚興趣，也覺得挺驚奇。
不過這家夥放鞭炮就放鞭炮吧，他放了還一定要她幫他捂耳朵，來來回回跑了十幾次，邊邊感覺自己手都要抬不起來了。
睡覺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了。
外公外婆用木板隔在邊邊房間正中，將一個房間隔成了兩個房間，精心地為顧懷璧收拾出一個可以睡覺小窩。
一開始邊邊還擔心說顧懷璧會嫌臟，畢竟這邊鄉下條件比不得王府花園，他又有嚴重潔癖，受不了其他人氣息味道，領地意識極強。
可是不成想，顧懷璧腦袋一碰到枕頭，便軟綿綿地睡了上去，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氣，閉著眼睛一秒入睡。
邊邊關了燈，輕手輕腳地上了床，縮進被窩裡，也準備睡覺了。
咚咚咚。
耳邊傳來了敲擊敲擊木板聲音，還有少年悠長有磁性調子：“陳邊邊。”
邊邊假裝睡著了，所以沒理他。
“陳邊邊。”
他繼續喚她名字，這三個字從他低醇嗓音裡撚出來，在這濃鬱夜色中，聽著格外溫柔。
“陳邊邊。”他越喚越輕。
邊邊懶懶淡淡地嘟噥說：“快睡覺。”
“我沒有女朋友。”
這下，邊邊睜開了眼睛，腦子清醒了。
顧懷璧似乎翻了個身，揚長了調子說：“顧千玨瞎說，我沒有女朋友。”
邊邊沉默了良久，她說：“那明天我帶你去我們這裡龍王廟上香吧。”
“嗯？”
“保佑你早日找到女朋友。”
少年鼻息間發出一聲懶散輕嗤：“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