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落葉紛飛,潯陽江上的薄霧還未散儘,渡口碼頭已經人影憧憧,不算大的渡口已經停滿了船舶,船家們賣力吆喝著客人。
近日的潯陽江頭都是這般熱鬨景象,來年二月便是春闈,白鹿書院舉子的慣例是在潯陽江頭與同窗集結,賦詩一首抒發壯誌情懷,然後攜手共赴京城。
白鹿書院是號稱天下書院之首的名校,古往今來出過許多一甲進士,二甲三甲更是數不勝數,為朝廷輸送了無數優秀人才,每屆多少考生要從這裡出發進京可見一斑。
如今這片江頭堪稱是秀才遍地走,舉人多如狗,當然用讀書人的話則是“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
上輩子不學無術、考上大學就準備混吃等死的顏芝儀穿越五年多,在某人的熏陶下勉強也能出口成章了。
想到那人,顏芝儀的目光便下意識看向他。
哪怕此時此刻岸邊聚集著全城的少年英才,書生們個個青衫折扇風度翩翩,顏芝儀目光所及的那人依然是鶴立雞群般的存在。
不像其他風流書生那般佩玉執扇,他隻在腰間彆了個簡單的青竹荷包,滿頭青絲用一隻白玉簪束起,除此以外身無長物,但是自帶的風華也足以碾壓一身錦繡金玉的富家公子了。
他頭頂沒有佩玉冠,因為至今還未滿二十,哪怕在以年輕風流著稱的江南考生中,這個年紀就中舉的依然是不可多得,自從陸時寒在鄉試一舉得中並取得亞元的好成績以來,絡繹不絕前來祝賀的鄉鄰親友就差沒把他捧到天上去了,連顏芝儀這個未婚妻也跟著雞犬升天,聽了好長時間的恭維,人人都把她當成板上釘釘的未來官太太,上趕著燒熱灶刷好感度。
但顏芝儀卻是非常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完全沒有得意忘形的跡象,因為她是手握劇本的穿越者,很清楚男主十八歲中舉根本不算什麼,他十九歲還能中狀元,成為本朝最年輕的狀元郎,平步青雲還要與下任皇帝君子相交,最終達成封侯拜相登上權力巔峰成就,如今這算哪到哪?
最重要的是,陸時寒的功成名就跟她顏芝儀沒有半毛錢關係,這篇大男主文根本不需要女主,她這個青梅竹馬也就配在男主高考前出現,襯托一下男主的人格魅力,等他高中狀元她就要麻利下線了,以後男主遇到桃花都是宰相千金、郡主公主那樣金尊玉貴的角色,昭示著他不斷提升的逼格和社會地位。
但男主對女配門的示好都不屑一顧,女人隻會影響他建功立業、名留青史的腳步。
總而言之,顏芝儀心情還算平靜,走到這一步,她的劇情算是完成百分之九十,就等男主高中狀元讓她含笑九泉,順勢穿回現代了。
不過出於女孩子微妙的占有欲,得知未來那麼多千金貴女都得不到男主的青睞,顏芝儀還是很滿意的,她可以沒有後顧之憂的奔赴黃泉。
要是他像古代大多數男人一樣,死了未婚妻照樣娶妻生子、美妾無數,顏芝儀就算死了也會氣得詐屍。畢竟相處了這麼久,她就算沒真把陸時寒當未來老公看待,當個男朋友也綽綽有餘,這還是母胎單身的她第一次談戀愛呢。
在民風保守的古代,她跟男主的“戀情”委實有些艱難,就算他們是訂了親的關係,在成親前也不能像現代小情侶那樣天天見麵約會,沒事牽著小手壓馬路。顏芝儀和陸時寒最多像個筆友一般書信來往,偶爾她送他點“親手做”的荷包筆袋,他回贈書或者外麵買的小東西,想要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中達成書中紅袖添香的成就簡直難於登天。
為了維持人設,顏芝儀有多拚可想而知,她為了談好這場戀愛簡直付出了兩輩子加起來的智商。
然而所謂的紅袖添香,也就是在男主看書時給他點個煤油燈,動作輕柔的替他磨兩下墨,再多就真的無能為力了。哪怕顏芝儀不介意更親近些,陸時寒也是個端方守禮的君子,她多看他幾眼都眼神閃爍坐立不安的樣子,卿卿我我實在太高難度了。
但也正是因為陸時寒做賊心虛的反應,讓顏芝儀在和全世界鬥智鬥勇的同時找到了幾分早戀的感覺,就很新鮮刺激,要不是她始終銘記自己走完劇情是要回現代繼續混吃等死的,還真有點舍不得連肉湯都沒吃上就原地去世。
畢竟早戀加初戀的感覺這麼美好又刺激.
她發誓絕對不是舍不得長得這麼帥、未來還能位極人臣帶著她雞犬升天的大男主。
當然花了五年時間才把關於自己的劇情刷到百分之九十,顏芝儀也不會因為這一點不痛不癢的不甘心,就讓多年心血功虧一簣,原著男主和未婚妻是發乎情止乎禮,她就不能出格,老老實實把男主送走她就可以安心回家等下線了。
結果對她溫文有禮、從不越界的男主在一一同親友道彆後,毫無預兆徑直向她走來,在眾人的目光中頭一次主動牽起她的手,目光動容又仿佛藏著千言萬語,最後化為六個字:“芝芝,等我回來。”
顏芝儀當時就嚇傻了,一眨不眨盯著他的嘴型,總覺得他還有兩個字含在嘴裡,未儘之言是等他回來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