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衝這飄忽不定的審美,顏芝儀真擔心喜娘給她臉上也弄兩團紅豔豔的高原紅,就算是天仙的底子也不敢這麼糟蹋啊。
更何況她還不是天仙。
自覺隻是凡人水準的顏芝儀不敢任性,從喜娘開始為她梳妝起,便握緊了手裡的小銅鏡,準備發現不對隨時叫停。
然後她就見證了自己一點點進化成絕代佳人的全部過程,手裡的銅鏡自從拿起就再也舍不得放下。
顏芝儀的妝發耗時兩三個時辰,即便她隻需一動不動坐在床上,到大功告成之際也累得腰酸背疼了,不過為了這份無與倫比的美麗她無怨無悔。
經驗豐富的喜娘可謂是把婚禮流程掌握到了極致,前腳把新娘子打扮得美輪美奐,後腳就有性子急的客人登門、匆匆放下隨禮就迫不及待過來看新娘子了,然後一進門就看到一身鳳冠霞帔的顏芝儀端坐在床帳之中。
在新娘梳妝打扮時,她的閨房也被裡裡外外擦洗裝飾了一番,窗花紅燭、大紅錦被和紗幔,入眼到處是明豔如火,但都不及新娘的半分風情。
偶像包袱很重的顏芝儀正襟危坐,令人驚豔的容貌妝扮再配上近乎完美的儀態,宛如從仕女圖中走出來的美人,美得不像真人,每一個進來的客人都不約而同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美豔不可方物。
他們一時都無法用語言來形容這份驚豔。
其實能進顏芝儀閨房看她甚至是陪著她等新郎迎親的客人了,不是看著她長大的親戚長輩,就是和她一起長大的兄弟姐妹,都是平日關係便很親近的,她們竟也有如此大的反應,這讓顏芝儀更加充滿了信心,小宇宙都爆發了,一鼓作氣又撐了兩個時辰,以依舊完美的姿態等來了迎親隊伍。
遠遠聽見迎親隊伍敲鑼打鼓的聲音,不隻是屋子裡的女眷們或探頭張望、或竊竊私語的討論,看似端莊優雅的顏芝儀內心也一片激蕩,很期待一身大紅喜袍、頭戴簪花帽的新郎男主又是何等風采,向來也是分分鐘帥出新高度。
不過男主再帥也不會撲粉描眉又畫唇的,驚豔程度還是不如她。
這麼想著的顏芝儀越發驕傲挺胸,就等著男主進門後露出大開眼界的震驚表情了。
然後她就眼前一黑,喜娘毫不留情用一個紅蓋頭把她精心打理了五六個小時的妝容給蓋得嚴嚴實實,一點風光都露不出來。
顏芝儀:……
大意了,她還以為戴上鳳冠就可以不用蓋頭。
紅蓋頭一旦蓋上,婚禮結束前再不能掀開了。
哪怕顏芝儀不是那麼循規蹈矩的人,被喜娘、楊媽和百葉三個不錯眼的盯著,蠢蠢欲動的小手剛抬起就會立刻被她們摁下去,以至於被花轎抬著都到了陸家,她也始終沒能找到機會偷看男主一眼。
花轎來到陸家,“看管”顏芝儀的人又多了一個——陸家請的媒人,也算是熟人了,前幾日去她家提親的也是這位官媒娘子。
因著是第二次打交道,媒氏到顏芝儀跟前半點不見外,和喜娘一左一右小心扶著她下轎,嘴裡不住的提點,“新娘子注意腳下,記住要走紅氈,雙腳可不能直接沾到地。”
這些喜娘也提醒過,顏芝儀被紅蓋頭遮得嚴嚴實實,也隻能低著頭看腳下,一步一步走得緩慢而穩當,跨過門檻來到院中,媒人突然提醒要跨火盆了,顏芝儀腳下不由一頓,這點喜娘沒說。
倒也不是喜娘不夠專業,江州本就不是很流行跨火盆,中途穿過來的顏芝儀也不知道跨火盆到底有什麼講究,反正她參加過幾場身邊親戚的婚禮,很少見到要跨火盆的。
雖然媒人此時在旁邊誇得天花亂墜,說她跨過火盆從此就能紅紅火火、無病無災雲雲,顏芝儀心裡還是有點不樂意,不說突然
整這一出多麻煩,玩火也很危險啊,萬一不小心把她這身堪稱藝術品的刺繡嫁衣燒著了,她得多心痛啊。
一旁的陸時寒明顯感受到了她的躊躇。
在不能對視更無法交談的婚禮中,握在手裡的紅綢反而成了彼此溝通的橋梁,無需任何語言,顏芝儀腳步一頓,陸時寒立刻發覺了。
但他並沒有拉扯紅綢的這端提醒或是催促她進行下一步,而是看了地上燒得正旺的火盆一眼,毫不猶豫的轉身走向她。
顏芝儀顯然沒有男主這樣心細如發的觀察力,她的注意力也完全沒在手中的紅綢,而是豎著耳朵聽周圍人們的反應,因為在她躊躇不決的時候,原本比菜市場還要喧鬨的觀禮賓客不知何時漸漸安靜下來,好像屏氣凝神等待著什麼大事發生。
——肯定不是在等她表演跨火盆這樣毫無意義的流程,而是要上演有意思的劇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