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龍戰於野(1 / 2)

*

韓嵩,字德高,於荊楚一帶頗有賢名,早在黃巾大亂的時候就到荊州避難,在劉表手下當差的時間已經不短,不過這並不代表倆人關係好。

韓德高是個名士,少時好學,雖貧而不改易其操守,知道亂世將至,連朝廷的征召都置之不理,隻想隱居避禍安度此生,他剛到荊州的時候的確過上了一段安穩日子,後來劉表到荊州招賢納士,有些是主動過去投效,還有些是被迫過去投效。

韓嵩就是後者,他死活不願意出來當官,劉表非讓他出來當官,要麼當官要麼當鬼,隻能被迫成為荊州二把手,一出家門就成了荊州彆駕。

劉表為了讓他老實當官也是煞費苦心,太閒了容易棄官不乾,最好讓他忙起來,整個荊州最忙的除了州牧就是彆駕,州牧是他自己的,那就給他個彆駕讓他沒空琢磨什麼棄官歸隱。

荊州百姓盼著安居樂業,他韓德高身為名士大儒,官至一州彆駕總不能棄百姓於不顧。

事實證明,韓嵩真當官了還真放不下百姓,實誠人就這一點不好,隨隨便便就能被人拿捏,後來劉表見他習慣了當官的日子,也不再想著歸隱山林耕田種地,這才將他的官職從彆駕轉為從事中郎將,將彆駕之位留給他真正的親信。

總之對韓嵩來說,劉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不管怎麼說,他人已經出來做官,再說什麼也沒用,劉表有兵他沒兵,萬一棄官沒準兒那家夥還會追到他家裡問他當官還是當鬼,他又不想離開荊州逃去彆的地方,隻能湊活著繼續當官。

韓嵩是個正直無私的人,這樣的人對百姓來說是難得一見的大好官,對上官來說卻不那麼好相處,尤其劉表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上官,派人吹耳旁風十有**事情能成,硬邦邦的找他勸諫隻能讓他發火,一來二去時間久了,劉景升對這個自己強逼著出來做官的家夥越看越煩。

都說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是刀槍無眼,鬼知道真正派人過去會發生什麼,講禮數循禮節的人不斬來使,不講理的人可不一定。

反正就是,出使是個危險的活兒,尤其兩邊正在打仗的時候,使臣的危險性更是直線上升,要不然劉表派來的就不會是韓嵩,而是其他的親信,讓人去鄴城查看虛實是大事,隻有親信才可信,他可不想聽人添油加醋亂說一通。

韓嵩如果知道劉表心裡想的是什麼,他離開荊州後就不會再回去,泥人還有三分火氣,再一再二不再三,沒有這麼欺負人的道理,可惜他沒有讀心術,根本不知道劉景升心裡打得什麼鬼主意。

不過即便不知道,親眼見到冀州百姓的富足和樂以及鄴城的富庶繁華後也開始感慨留戀不舍得離開。

他當官為的就是讓百姓安居樂業過上好日子,劉表到荊州之前,荊州宗族勢力甚是強大,大小宗族占了絕大部分的天地,百姓不光要給朝廷交稅,還要給那些宗族交錢報平安,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後來劉表到荊州,先是殺雞儆猴除掉一波作亂的宗賊首領,然後又任命那些宗族子弟為官為將,有之前的強硬手段擺在那裡,之後那些宗族也不敢欺壓百姓欺壓的太過分。

他以為荊州的百姓已經是亂世中過的最好的了,到了彆的地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冀州乃是黃巾賊爆發之處,四周多戰亂,賊眾又互相煽動生事,他早年聽說這些還是處處沸蕩動亂,原司徒經營冀州威懷兼洽,境內豪強賊寇皆能為其所用,萬裡肅清群民悅服,多好的一個安身立命之處。

鄴城還有藏書萬卷的藏書樓,冀州的書院也不會拒絕寒門子弟,從關中、兗州、豫州、徐州、青州、遼東等地過來投靠的儒生士子數不勝數,原司徒對他們安撫賑贍,讓他們有地方可以鑽研學問,做的好了還有額外的獎賞,他要是年輕二十歲,就是翻山越嶺也要來鄴城讀書。

韓德高歎了口氣,他是寒門出身,家裡貧窮供不起他讀書,能學到如今全靠他自己的努力,寒門子弟想上進並不容易,當年吃過的苦現在想想也依舊唏噓不已。

他自小是個硬脾氣,能為了讀書而吃苦,可天底下寒門子弟那麼多,有多少能和他一樣吃苦受累,又有多少即便吃苦也依舊讀不了書?

他年輕時想去有藏書的人家借書比登天還難,鄴城的藏書樓裡孤本古籍數不勝數,卻並沒有攔著讀書人翻閱,隻要身份正當,即便身無分文也能進去一睹為快。

多好的地方啊。

可惜他還得回荊州。

韓嵩在鄴城待了一個多月,吃穿住行全部由荀彧親自安排,荀文若對他的脾性拿捏的恰到好處,知道這人出身寒微又是被迫出來做官,帶他在鄴城走動時特意給書院多添了點戲份。

對症下藥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劉表不喜歡韓嵩這種性子剛強直言能諫的正直之人,他們家主公求之不得。

就看劉表到時候能不能忍了。

驛館和鄴城書院相聚不遠,從那兒去書院比去官署近得多,韓嵩在鄴城待了那麼長時間,荀彧不能天天陪著,除了最開始的時候親自帶他認路,後來都是安排下人隨行。

韓德高出使鄴城,說是出使,卻又不是正經的出使,一般的出使都會和對方洽談事情,他不一樣,他來鄴城單純就是為了探查虛實,也就是原煥他們不在意,但凡雙方關係緊張一點,以這個目的入城的就不會被當成使臣安排進驛館,而是直接當細作抓起來斬首示眾。

既然不是正兒八經的出使,荀彧能抽出時間陪個一兩天已經很過得去,他要是天天陪著,韓嵩反而心裡不踏實。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鄴城卻好像沒有被寒冬影響,平日裡熱鬨的地方依舊熱鬨,城外也沒有聚起大批沒有住處沒有糧食的流民,好像這兒根本沒有流民一般。

韓嵩裹緊外衣,看著外麵的人來人往再次歎了口氣,等到前來帶他進去的仆從出聲才猛然回神。

鄴城再好也不是久留的地方,他從襄陽而來,查看過鄴城的虛實後總得回去,誰讓他名義上的主公是荊州牧劉表,而不是那位真正愛民如子的原司徒。

天邊悄悄落起雪花,房間裡爐火燒得正旺,荀彧來到隔間待客的地方,笑意盈盈和韓嵩寒暄幾句,然後溫聲問道,“韓將軍在鄴城住的可還習慣?”

韓嵩麵上滿是遺憾,“鄴城興盛,皆是諸君之功勞,嵩自愧弗如。”

“韓將軍說笑,荊州百姓安居士人歸附,亦有韓將軍的功勞在其中。”荀彧笑著回道,看韓嵩欲言又止,話頭一轉問道,“正韓將軍今日來找,可是荊州劉州牧尋我家主公?”

“並非。”韓嵩回過神,坐正了身子拱手請辭,“嵩打擾已久,是時候該回襄陽了。”

回襄陽乾什麼,不用他多說對方也明白,他是荊州的官,他的主公是荊州牧劉表,總不能一直在鄴城不回去。

荀彧抬眸看看外麵的雪花,眉頭微皺勸道,“雪天路滑難行,鄴城和襄陽相距甚遠,韓將軍現在離開太危險,不若在鄴城多留些日子,開春之後再回去也不遲。”

韓嵩歎了口氣,“不必如此麻煩。”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