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真大學油畫專業的老師大概真是個消耗性職業了,連續走了兩個老師，校方在人員配置上也有點捉襟見肘，乾脆請了已經退休的美術學院老院長回來上課。
老院長是個六十多歲老太太,微微胖，穿了件棉麻的大褂子，明明一把年紀了還來去如風。
她一來，就讓每個學生都把最近完成的畫作交上來，看過之後，她就再沒搭理過楚玟了。
楚玟覺得自己的“花邊綠屎”其實挺有意境的,顯然這位老太太並不欣賞。
老太太挺喜歡白馨的，不過她也不像之前那位老師給白馨優待，算是恪守了一位教育者的本分。
“楚玟，你今天給我的香腸好好吃哦！”
趁著老師不在的間隙，白馨小聲跟楚玟說。
“你喜歡就好。”
楚玟往畫布上抹了一把醬油一樣的顏色，她今天早上吃了醬肉,夾在饅頭裡，可香了。
冷切的醬肉也很好吃,下次夾在饅頭裡讓白馨也嘗嘗。
這麼想著,楚玟又往畫布上抹了一點白。
陽光照在白點兒上,有點像一個人眼中的光。
楚玟想起了昨天“老師”看自己的那一眼。
又想起了她說過的話“你要知道,最大的懲罰,就是從此退場，再也沒有了追尋什麼的機會。”
追尋什麼？
一個AI，也有什麼想要追尋的麼？
一點燦爛的光彩落在了白點上，楚玟怔忪了一下,想起這是臨近正午時的陽光，照在她的鑽石項鏈上,又折射到了畫布。
光彩輕晃，她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這個世界，她知道的信息還是太少了。
一下課，白馨主動幫老師去送畫稿，楚玟坐在林蔭道的長椅上等她。
“大佬！”
李嫻抱著書包走過來，一屁股在楚玟的身邊坐下了。
“大佬今天上課愉快嗎？”
楚玟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說：“一會兒白馨出來，肯定覺得不認識你了。”
之前就是個文文靜靜的學霸，戴著眼鏡不吭聲的，看看現在這做派，儼然一個狗腿。
“嘿嘿，大佬還擔心我呀，大佬真好。”
李嫻笑著，湊得更近了。
楚玟對天翻了個白眼兒，從包裡拿出了一副手機和眼鏡，說：“這是之前答應了給你的手機。你的眼鏡我也還你。”
李嫻雙手接過東西，臉上的表情越發諂媚了：“大佬果然是大佬，言出必行。”
“得了，好好演你的閨蜜吧，彆跟我整這些爛馬七糟的，我脾氣不好，我沒找你你彆往我跟前兒湊。”
“是的大佬，好的大佬！”
李嫻坐直了身子，戴好眼鏡，放好手機，看著又像是之前那個沉默不愛說話的學霸了。
楚玟看看她，也覺得挺神奇。
“你就整天裝個閨蜜跟白馨磨磨
唧唧的，你的事兒就算完了？那要是沒啥牌人，不也沒你啥事兒？”
李嫻又露出了諂媚的笑容，還沒等她說話呢，楚玟先做了個“打住”的手勢。
“好好說話，e笑，我}得慌。”
“好嘞大佬！”
這位格外社畜的現實主義狗腿風格運維官收回笑容，變成了一個正常人。
“要真是沒有牌人搗亂……咳，大佬我不是說您啊，您英明神武武功蓋世……反正我這好好兒當我的女主閨蜜那是最好的了，有時候主腦為了推動劇情也會給我頒布點兒小任務，幫女主送個信兒啊，幫女主點明了男主的心意啊，要是完成了，還會給我個小道具作為獎勵。”
楚玟點點頭，說：“那你現在手裡有啥道具啊？”
李嫻笑容剛露出來又憋了回去：“大佬，我的道具您就彆想了，運維官的道具使用是借用了主腦的力量，牌人用不了。”
楚玟點點頭，看著旁邊樹上落下來的葉子，輕聲說：
“掐斷了脖子能給你治回來不？”
“啪！”學霸直接從椅子上彈了起來，書包都掉到了地上。
“大佬！”李嫻差點跪下再抱著楚玟的大腿，“大佬我就是隨便一說，大佬您想要什麼資料那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麼，隻要您要，隻要我有，您要什麼我給什麼，34C我也……”
楚玟沒忍住，差點一腳踹出去。
“彆提你的34C，起來好好說話。”
“是的大佬，好的大佬。”
李嫻規規矩矩站在楚玟旁邊，也不敢在挨著坐了。
“除了眼鏡我現在隻有一個道具。”李嫻拿出了一根筆，“這個筆能讓我解答出任何題目，考試拿滿分……”
楚玟把那根看似平平無奇的筆拿到手裡，嘖了一聲說：
“原來你這個學霸是這麼來的呀？”
“要是真學習好，我也不能來乾運維官呀，上學的時候也是混日子的，現在就是靠這根筆過過癮。”
李嫻說話的時候一直盯著自己的道具，生怕楚玟給她拿走了或者弄碎了，之前那個被生生踩爆的手機都快成她的心理陰影了。
好在楚玟隻是隨便看了看，把筆還給了她。
“那你知不知道，其他的牌人都還有誰？”
“不知道。”李嫻搖了搖頭，“一般來說這種言情的直播世界也就兩三個牌人，多了那就太亂套了，我就聽說過一個亂世爭霸的直播世界，哎呀，一口
氣進去了十幾個牌人，最後硬是打出了十二個國家。牌人都有特殊能力，他們在那個世界裡真是，法術魔法大亂鬥，就像大佬您這身手力氣，在這樣的言情世界那估計是頂級的了，您放心，剩下的小貓兩三隻肯定乾不過你。”
原來牌人是進入這個世界是有特殊能力的，運維官沒有特殊能力，但是有道具對抗，為了獲得道具，就要完成主腦給的任務……
楚玟在腦海裡迅速理清了自己獲得的信息，她自己知道，自己
的力量其實也就一般，會對李嫻產生這麼大的震懾力，出了李嫻夠菜、夠慫、手邊沒有攻擊性道具之外，也是因為自己的氣勢嚇到了她。
這一點應該好好保持。
“我要是想把其他的牌人揪出來，你還有好辦法嗎？”
李嫻搖搖頭，歎了口氣說：
“我剛接受培訓的時候還覺得牌人挺好找的，畢竟牌人基本都是能影響故事走向的配角，其他人都是AI，結果第一次工作就吃了大虧，差點讓個牌人給我搞死，之前有些判斷標準是隻有我們運維官自己知道的，比如AI隻有目的沒有渴望，結果後來牌人們都知道了，弄得我們的工作也很被動，反正現在就是隻要牌人彆弄出大亂子，我們也不會去主動找他們。您看您一個怎麼都應該是攻略男主線的大佬硬往女主身邊兒擠，我也沒乾啥呀。”
“牌人多成為影響故事走向的配角，AI隻有目的沒有渴望。”楚玟默默記下了這兩句話。
AI沒有渴望……楚玟眼前晃過了“老師”的臉和笑容，又想到了自己那個管家。
遠遠地，她們看見辦公樓門口亮了，是白馨出來了。
楚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身上的大佬做派瞬間消失，成了個麵帶微笑的大家小姐。
李嫻也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說：“大佬，您彆管怎麼折騰，白馨這個小姑娘人真挺好的，雖然說直播世界裡的女主就那麼幾種，個個天真善良，可白馨真是裡麵難得的真的好孩子，從開始直播到現在天天在家裡受委屈，可心一點兒都沒歪，連性格修正都沒做過。”
性格修正啊……
站在李嫻前麵的楚玟眯了眯眼睛。
AI配角們被認為隻有目的沒有渴望，用完就扔，真人主角會性格修正，入場的牌人被坐莊的人操縱，運維官們說是防止牌人玩過火，同時也監視著光外的世界。
真刺激。
楚玟無聲地笑了一下，舌尖從牙尖兒蹭了過去。
“小姐，教練說您今天的搏擊課消耗格外大，建議您回去好好休息。”
上完了搏擊課的楚玟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後座上，“嗯”了一聲算是知道了。
現在她上的搏擊課，泰拳已經成了熱身，更加凶悍注重實戰演練的Sambo是她主要的訓練內容，上課的時候很爽，唯一的缺點就是一下課跟死了一樣，得一兩個小時才能緩過來。
“管家，晚上吃什麼來著？”
“小姐早上說
想吃馬鈴薯燜燒豬肋排，半小時前廚師已經將解凍後的特級豬脊骨和優選馬鈴薯下鍋燜煮了，此外還有頂級大米作為主食，前菜是八人份油醋蔬菜沙拉加熏烤蟹腿肉，餐後甜點是八人份草莓慕斯。”
土豆燉排骨，咂咂嘴，楚玟精神了。
“我記得排骨不多了呀。”
“是的小姐，肋排部分還可供您兩頓食用，脊骨部分今天是第一次食用，我還沒有機會統計您的實際每次消耗。”
“沒事
兒，吃完了我再去薅那個完蛋玩意兒，大骨頭啃著也香，燉的爛乎點兒。”
叨叨完了，楚玟又大腦放空，雙眼卻忍不住落在了管家的脖子上。
“管家，你頭發是不是有點長？”
管家的頭發確實長，還很柔軟的樣子。
“小姐是要求我換個發型麼？”
楚玟移開眼鏡，好一會兒才說：“算了。”
又過了半分鐘，閉目養神的楚玟又睜開了眼睛：
“管家，你……”
管家一直在等小姐發布指令，等啊等，等到車子停在了紅燈前，他回過頭，看見她已經歪靠在椅背上徹底睡過去了。
車子再次啟動，他把車內空調的溫度調高了兩度，
飯後一支煙，快樂似神仙*，吃完飯，楚玟又拿著煙上了陽台，還沒等她點上火呢，她手機先響了。
“大佬！大佬救命呀！”
楚玟愣了下：“哈？”
“主腦新的劇情規劃出來了，大佬，我當女主閨蜜隻是想安安全全當個好閨蜜啊，我沒想過攙和啥感情戲啊，雖然也想過跟女主關係好了等劇情後期能找個鮮肉爽一爽，可那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啊，我是要當雞犬啊，我不是當女主上天的踏腳石啊！”
被李嫻的一串兒號喪給震得腦袋疼，楚玟慢悠悠開口道：
“一百個字兒以內，你把事兒給我說清楚了。”
李嫻噎了一下，才說：“好的大佬。”
楚玟：“還剩九十六個字兒了。”
事情其實就是主腦重新規劃劇情之後，李嫻收到了作為女主閨蜜的角色任務，她的人設從原本單純的女主學霸閨蜜變成了一個貪慕虛榮，為了嫁入豪門一直在搞事情的女人。
為了嫁入豪門，李嫻勾搭了男主的好友駱辰，可沒多久，駱辰出了車禍昏迷不醒，駱家要李嫻坐牢甚至陪葬，李嫻去就求男主救命，實際上是在找第二個長期飯票。
而男主正好想擺脫掉婚約，就提出白馨當自己的契約女友，幫他擺脫掉自己不喜歡的婚約，作為條件，男主幫助李嫻脫離駱家的掌控。
白馨救友心切就答應了，兩個人就開始了宿命般的糾葛。
“大佬，就這麼回事兒！我造了什麼孽呀！我一下子從女配變反派炮灰了呀！大佬？大佬您說話呀大佬！”
李嫻吱哇了半天，終於得到了楚玟的回應。
她說了一個字兒，擲地有聲：
“操！
”
“可真他媽完蛋！這主腦的腦子裡養了蛆？天天往裡麵喂屎？它不是靠插電動起來的吧？他媽的它是靠挨雷劈活的吧？這麼傻逼的劇情都能想得出來？白馨乾了啥傷天害理的事兒了？為了個完蛋玩意兒連朋友都得撂進去？還有那個駱辰，他不是給那完蛋玩意兒下了藥麼？怎麼了？我打那完蛋貨耳光，他想讓我傾家蕩產，這下藥的就不管了？還真當送女人是情趣了是吧？那怎麼人家整個酒店的人都給人家搞失業了呢？這他媽
也配叫道德值挺高，他道德值挺高雙標值爆表了呀擦！”
楚玟一口氣罵完了都不帶歇的。
電話另一頭兒，李嫻無聲地吞了一下口水，她被震撼了。
“大、大佬您息怒。”
楚玟罵完了，有過了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她拿起打火機，打出了火兒。
現在時間應該是晚上，可正常的黑夜應該黎明的前奏，這裡的光明呢？
沒有光明，隻有稀爛的黑暗。
“你具體說說你的任務是怎麼安排的。”
火光跳躍在楚玟的眼眸裡。
“第一個任務，是讓男主的朋友，姓名駱辰，喜歡我，成為被他公開承認的女朋友，任務獎勵挺好的，隻要完成，就給我一個可以修改主腦節點的一次性道具。”
說到獎勵，李嫻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
楚玟“哼”了一聲：“駱辰那貨就是條種驢，提褲子那叫一個快，屎都來不及擦，還喜歡？喜歡這倆字兒都不認識他。”
李嫻語氣輕鬆地說：“大佬，這個您放心，駱辰也就是個AI工具人，讓他喜歡上我還是很容易的，係統給了我他匹配的費洛蒙氣息素，用了之後他喜歡我的幾率會提升90%。”
楚玟：“……這些爛碼七糟的東西還真不少。”
作為直播官方人員，李嫻在這種時候還是有那麼點兒驕傲的。
“主要是獎勵太好啊大佬！我真不想當炮灰啊！可這道具真好呀！您幫幫我，下次劇情變動我第一時間告訴您。”
楚玟隻說：“讓我想想。”
“這個劇情我也是不懂了。”李嫻忍不住吐槽說，“這個世界設定男主是成長型的霸道總裁，以後要帶著整個家族成為商業帝王的，怎麼為了讓男主和女主在一起就崩人設了？一份婚約至於讓他跟白馨做交易嘛？”
歪著頭夾著手機，楚玟終於點上了自己的煙。
“那得看是跟誰的婚約了。”她淡淡地說。
李嫻“哈哈”笑了一聲說：“跟誰的婚約那還有霸道總裁搞不定的？”
楚玟呼出一個煙圈兒：“估計跟我的。”
笑到一半的李嫻被嗆到了。
“至於他為啥不想跟我訂婚，我把他腦袋打破了，把他扔冷水盆裡還加冰，讓他給我送豬肉上門，前幾天我給了他三個耳光，昨天我買了他家的核心股份。”
“大佬，果然是大佬，哈哈哈哈……”
笑聲越來越乾
，然後消失了。
李嫻繃不住了：
“大佬，您玩兒男主玩兒的這麼開心嗎？！您是怎麼活到現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