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目溫潤的青年語調平緩,像是相識多年的舊人,又像是一個從未分彆的家人。
林蘇瓷心跳是有些加了速的。
“來了。”他訕訕著。
“坐吧。”
林不歸挽著一個單髻,發髻之中插著一根木簪,彎腰在桌上放下酒壺酒杯時,側顏眉目清淡,一如山穀幽蘭。
林蘇瓷小心翼翼打量了林不歸好一會兒。
他繞開了林不歸的位置,在和他對角線的位置落了座,拽著宴柏深使了個眼神。
眼前的林不歸,就像是在小世界時的那個他,溫和而雅,充滿著書卷氣息的溫柔。
宴柏深拍了拍他的手背,沒有說什麼。
三個人圍著石桌落了座。林不歸斟了三杯酒後,解開了襻膊。
“許久沒有動過手了,我依稀記得這是你喜歡的口味,嘗嘗吧。”
林不歸給林蘇瓷遞過來了一雙竹筷。
林蘇瓷咬著筷子,盯著這一桌子的菜肴,滿是喜愛。
這一桌子,不單單有他變成貓身之後愛吃的魚,還有很多很多很多年前,他喜歡吃的炸肉團,金黃兩麵,噴香撲鼻。
巧合?
林蘇瓷沒管那麼多,伸了筷子嘗了嘗,眼睛都發亮了。
“好吃!”他毫不猶豫給林不歸豎起了大拇指,“從不知道林家主手藝這麼不錯啊!”
林蘇瓷一邊吃著一邊給宴柏深塞了一嘴。
“快嘗嘗,這個炸肉可好吃了!”
宴柏深意味深長看了眼林蘇瓷,而林蘇瓷沉浸在多年沒有接觸過的炸肉之中,吃得不亦樂乎,根本沒有抬頭看他。
林不歸慢吞吞道:“不過是隨意練了練,沒想到你正巧喜歡,這倒是不錯。往後有時間回家的話,我繼續給你做。”
林蘇瓷咬著筷子,稍微愣了愣。
他小心翼翼抬頭瞄了林不歸一眼。
從見到人到現在,林蘇瓷心中還是鬨不太明白,眼前的人是誰。
如果說是之前的林不歸,那麼在先前魔界,他們都鬨成那種僵局了,他怎麼可能心平氣和洗手做羹,與他和宴柏深同坐一桌?
如果不是的話,那麼說,在千年前的那次,林不歸的身體的主權回歸到了林不歸自己的手中……那林不歸呢?
林蘇瓷有些食不下咽了。
林不歸好像發現了林蘇瓷的心神不寧。
他端起酒杯抿了抿,含笑道:“小瓷,嘗嘗看,這和你當初拿來的酒有何不同。”
林蘇瓷一怔。
“酒?”
他當初的確拿來了酒和林不歸一起,千日醉,對付的是……殘魂林不歸。
是他麼?
林蘇瓷認真打量著林不歸,從他的臉上表情怎麼也看不出一絲的戾氣和陰鬱。
不是他麼?
可是……
林蘇瓷咬著下唇,發現自己的腦袋不夠用了。
他迷迷瞪瞪喝下了一杯酒後,就被宴柏深按住了。
“你彆喝多了。”
林蘇瓷順勢放下了杯子,對著林不歸樂嗬嗬道:“林家主,我有人管,喝不多了。”
林不歸沉默看著他們,慢吞吞垂下眸:“你往日,也是喊我爹的。”
林蘇瓷當機立斷:“爹!”
管他的呢,隻要不是追著他要把他搶走,半個爹就半個爹嘍!
“你們的結道大典定在了什麼時候?”
林不歸就像一個真正的父親一樣,對兒子的人生大事認真詢問著。
林蘇瓷道:“下個月的初八。”
這會兒,林蘇瓷想起來了他們來的目的。
“半個爹,到時候你要來麼,我們就在妖界舉行,你來之前,給我祈爹爹說一聲就行了。”
“……好。”
林不歸嘴角一勾,笑了。
林蘇瓷來吃飯的時候心裡是虛的,吃到一半,就踏實了。
宴柏深擋著他喝酒,沒喝多少,也有三杯,他喝得開心了,一腳踩在凳子上,一手拍著桌子,激情澎湃譴責著當初林不歸的行為,同時並對林不歸的未來展開了美好的妄想。
林不歸一直隻笑,沒有說話。
他偶爾抬眸看著林蘇瓷的時候,像是說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表達。
林蘇瓷是腦袋暈乎乎被宴柏深抱著回去睡覺的。
等他睡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被變回了原型,揣在宴柏深的懷裡前往虛度界了。
林蘇瓷爪子飛快爬到宴柏深的腦袋上,往後望了望。
雲海嫋繞。
林家早就消失在高空之下。
那個親自做飯,與他喝酒,脾氣溫和的青年,就像是一場夢。
林蘇瓷抬爪子揉了揉眼睛,重新縮回了宴柏深的懷中。
“柏深,他會來麼?”
宴柏深揉了揉他的頭,語調慢悠悠。
“他來與不來,都好。”
林蘇瓷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清楚,他到底是希望林不歸來,還是不希望林不歸來。
也或許,輪不到他的希望,最後還不是要林不歸自己的決定。
他到底是會來呢,還是不回來呢?
林蘇瓷趴在宴柏深的懷中,翻身打了個哈欠,迷迷瞪瞪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