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搶劇本(2 / 2)

重鋒帶著她去馮露家,馮露看到她時很是驚喜:“哎呀,我還以為你直接去跟省隊那邊彙合呢!”

李瀟瀟笑著說:“我們到火車站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來不及過去,就先到這邊。”

“馮露,明天她坐你家的車一起過去文工團的會場。”重鋒說著,又問,“之前我爸是不是來過你們這邊?”

“哦,是是,”馮露想起重建忠說的話,回頭進屋拿了一個袋子給李瀟瀟,“裡麵是衣服,都是新的。”

李瀟瀟的行李都在上一趟火車,還在愁沒衣服換,沒想到這就有了,知道一定是重鋒剛才打電話的時候提醒重師長找馮露的。

馮露又朝李瀟瀟說:“我媽待會兒給你做餛飩麵,你先回去洗個澡吧,洗完剛好能吃。”

“啊,這怎麼好意思,”李瀟瀟受寵若驚,“太麻煩阿姨了。”

馮露擺擺手:“嗐,她可樂意了呢!你放心吃。”

重團長是誰?那可是當年大院裡所有家長心中的“彆人家的孩子”,不調皮不搗蛋,學習成績好,體能訓練強,一路碾壓所有同齡人,被家長們反複拿出來當教訓自家孩子的正麵例子。

馮露直接跟馮夫人說一句:媽,重團長帶了個姑娘回家,那倆人都沒吃飯,重師長問咱家借點糧。

馮夫人當年也沒少拿重鋒出來鞭策自家兒子,當即擼起袖子就開始剁肉包餛飩。

這會兒馮夫人正在屋裡,聽到外麵的聲音,走出來看到重鋒和李瀟瀟,一臉關愛地看著兩個後輩,但她記著自己的女兒的話,並沒有過多地問他們的關係。

幾個人說了會兒話,這才各自回家。

李瀟瀟回重宅先洗澡,重鋒去門衛室給省隊夏老師打電話,告知自己和李瀟瀟明天會一早過去,直接在會場門口等。

重鋒打完電話後回重宅,見重建忠還坐在沙發上,於是說:“重師長,聊天可以後麵再聊,你要是今晚跟她聊周所長,她今晚就沒法睡了。”

重建忠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有這麼個頂心頂肺的臭兒子:“有你這麼跟老子說話的嗎!”

重鋒說:“我隻是說事實。”

重建忠沒好氣地說:“這孩子來京市,你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她現在是怎麼打算的?什麼時候去見周老師?”

重鋒並沒有直接回答:“她過來是隨省文工團學習交流的。”

重建忠又問:“那除開這些時間,不還有晚上和星期六星期天嗎?你找個時間問問,她之前給周老師打過電話的,我看那孩子現在也未必像之前那麼抗拒。”

重鋒有點意外,瀟瀟給周所長打過電話?

他想了想,又問:“是九月的時候?”

九月正好是軍區交流,那次他送瀟瀟回家,李衛國勸她回周家,正是因為周所長給李衛國打過電話。

以瀟瀟的性格,確實很有可能過後給周所長打電話,表明態度。

果然,重建忠點了點頭:“就是在九月,後來周所長就徹底跟周寶姝……現在該叫馮寶姝了,跟馮寶姝斷絕了關係,工農兵大學那邊都退學了。”

瀟瀟一個電話就讓周誌鴻這麼做了?重鋒直覺裡麵還有內情,但顯然他爹也沒有了解得很清楚。他點點頭:“我會問一下她的,她要是願意就見,不願意就不見。”

重師長瞪了他一眼:“那她要是不願意,你還不知道勸一下啊?周老師都這麼大年紀了,國家下來的任務,那不是迫不得已才跟家裡分開的嗎?當年就是個誤會!重團長,她年紀小不懂事,你年紀可不小了,這點都想不通?”

重鋒早就習慣了自家老爹這暴脾氣,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這是兩碼事。”

這逆子!重建忠正想說話,李瀟瀟那邊已經洗完澡出來了,於是兩人不再談這個話題,重建忠簡單地跟李瀟瀟聊了幾句,很快就回房間休息了。

方浩明也回來大院了,知道重鋒回來後還過來看了一眼,還非常上道地和馮露一起帶了點吃的過來。

幾個人坐在桌邊,見李瀟瀟出來了,馮露熱情地招呼她過來:“瀟瀟,我媽剛特意給你們做的餛飩麵,趕緊過來吃。”

兩人在火車上也沒吃到好的,李瀟瀟早就餓了,歡呼一聲小跑著過去,連聲朝馮露說謝謝。

雪白的細麵浸泡在金黃的高湯裡,泛著油亮的光,餛飩皮薄餡滿,還沒吃就已經聞到一股鹹香鮮甜的味道。

馮夫人聽說重鋒和小姑娘這兩天都在火車上,特意多做了點,重鋒正將麵從湯盆裡夾出來,給李瀟瀟那碗舀了小半碗都是餛飩。

“謝謝團長。”李瀟瀟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一邊豎著大拇指,一邊含糊不清地說,“好吃!”

馮露托著腮看她,笑眯眯地說:“我媽做飯可好吃了,你這段時間要不乾脆住這裡了,可以在咱家吃飯。”

李瀟瀟差點就噎著了。

長住?一個月都跟團長一起住?

方浩明也附和自家對象,說:“這樣也不用跟省隊的人擠招待所房間,團長家房間多大啊,對吧團長?”

因為年底來開會的人太多,招待所平時兩個床位的房間,都會加成像宿舍一樣的上下鋪,一個宿舍四個人,當然沒法跟家裡比。

重鋒點點頭,看著李瀟瀟說:“這樣晚上也能休息好一點,早晚跟著馮露家的車來回就可以了。”

李瀟瀟好不容易順了口氣,心裡有點躍躍欲試,又有點心虛:“這不會打擾到重師長嗎?”

重鋒說:“不會的。”

於是就這麼定下來了,接下來的一個月,李瀟瀟借住在重宅。

*

文工團的交流會定在八點半開始,大院離會場不過十幾分鐘車程,這年代不像現代那樣堵車,所以馮露跟李瀟瀟約好七點五十才出門。

李瀟瀟調的是七點二十的鬨鐘,起來的時候卻發現,重家父子和王曉東都已經起來了,連早飯都吃過了。

她飛快洗漱之後,王曉東已經替她將早餐從廚房裡拿了出來,笑著說:“這是從飯堂打回來的早餐。”

李瀟瀟尷尬地點了點頭:“謝謝。”

她終於想起來,部隊本來就有出早操的習慣,比市文工團的時間都早多了,隻是沒想到連重師長都這麼早。

軍人真不容易。

她快速地搞定早餐之後,重鋒也剛好晨練完,回來見她已經準備好了,說:“瀟瀟,我們會場離你們文工團的有點距離,你待會兒跟馮露那邊的車,我和方浩明坐重師長的車。”

李瀟瀟點了點頭:“好的。”

到時間後,兩邊各自出發,李瀟瀟和馮露八點十分就已經到了現場。

因為軍區文工團跟下轄省文工團都是一起坐的,於是馮露乾脆陪著李瀟瀟等粵省文工團眾人。

大概五分鐘之後,夏老師帶隊過來了。李瀟瀟之前下站去派出所,雖說是有位團長跟著,但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夏老師這會兒一看李瀟瀟臉色還算紅潤,這才放下心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夏老師說,“好了,都進去吧。”

本次交流會一共二百多人到場,大家陸續入場,在八點二十分的時候已經全部到齊。

接下來的一個月,相當於綜合總結、複盤、提升、規劃、學習、交流等動作。

第一天上午是由各軍區為單位彙報過去一年的情況,然後下午開始就是按京劇、芭蕾舞劇、話劇等分組,在各自的分會場進行進一步的細化安排。

各軍區文工團彙報管轄下的文藝工作概況,這些都是來之前就一級一級往上報備數據。如縣級數據報給光州市文工團報,光州市文工團再彙總報給給省文工團,省文工團再報給軍區文工團。

大家彙報的格式都差不多:公演場次京劇多少場,芭蕾舞劇多少場,話劇多少場,交響音樂多少場,獲得了什麼樣的成就,再列舉具體案例等等。

這種彙報沉悶又耗時,不過是數字上的改變,老師們聽得比較認真,許多演員聽得昏昏欲睡。

直到光州軍區的報告,將眾人紛紛驚醒——

“……光州軍區下轄各文工團,合計演出京劇兩萬餘場,芭蕾舞劇一萬五千餘場,交響音樂八千餘場,話劇一千餘場。”

所有人臉色各異,看著彙報中的葉君婷,大多數人都心想:話劇一千餘場?沒搞錯吧?是算公演,光州軍區這不會是把內部演出的都算上去了吧?

“其中話劇取得重大成就,光州文工團出品新話劇《蛻變》《半邊天》等作品,反映革命先烈英勇精神及軍民魚水情,獲得當地百姓喜愛。該團積極與兄弟單位交流,從八月起至今為止四個月時間,本區話劇場次從去年零場次公演,到今年千餘場。”

這年代信息傳播慢,京劇仍是主流,雖然在光州軍區一帶已經刮起話劇風,附近周邊城市也有所耳聞,但畢竟還沒大範圍傳播,所以很多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情況。

聽到具體作品和相關介紹,許多人都來了興趣,但這畢竟是在全國會議上,不能隨意交頭接耳,所以也隻能按下好奇心。

沒關係,等分會場的時候,就可以進行現場交流了。

*

上午彙報完之後,經過短暫的午休之後,各參會者需要按照劇種進入分會場。

話劇分會場往年的內容最簡單,因為樣板戲中沒有話劇,各文工團基本都是內部演出,表演者和觀眾都是自己人,自己人演出,劇本單一,就連這種大型交流會,每天的結束時間都比其他組快。

然而,今年不一樣了。

光州軍區文工團的葉君婷將《蛻變》《半邊天》的劇本郵寄給會方,主持話劇研討的朱新華老師在開會前就已經看完了,非常激動,印刷了多份之後,打算讓各小組看劇本,然後分析學習。

李瀟瀟根本不知道有這一出,聽到台上的朱新華一說出安排時,冷汗都要下來了。

葉君婷見她這樣,知道她心裡擔心什麼,悄悄地跟她說:“放心,改動了一點趙蘭的台詞,完全是純潔的革命戰友友誼。”

李瀟瀟這才放下心來,擦了擦額頭:“老師,我差點被嚇死了。”

這要是按照原劇本,這麼多人看著,都是專業的老師和演員,裡麵女主角趙蘭對洪向國心動的隱線,很容易就會被看出來。

為了讓眾人更直觀地感受新劇魅力,朱新華讓京市文工團提前排練,讓他們給大家分彆表演這兩部話劇,然後讓大家移步到會場的禮堂。

除了光州軍區下轄眾人,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看,被深深地震撼了。

觀看結束後,朱新華請眾人回到分會場,所有人坐下來時,都還是久久不能回神。

“各位已經看過這兩部作品了,相信大家都非常震撼。各地目前的話劇基本都是內部表演。上午的彙報,大家也都聽了,除了光州軍區,其他各區的話劇公演均為零。”

朱新華站在講台上,朝眾人繼續說:“我已經和光州市文工團負責人確認了,他們也願意公開劇本,供各區使用。這次交流會,我們的重點就是研究和學習這兩個新劇,大家回去後就可以安排起來。”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

直接在全國交流會這樣推廣,即使沒有說明是要列入樣板戲,但跟這又有什麼區彆呢?這豈不是意味著以後在座所有省級以上的文工團,表演前都要先將一個小小的市級文工團名字壓在他們前頭?

當即就有人舉起手,表示有疑義。

朱新華擺了擺手,示意眾人安靜,然後朝舉手的老師點點頭:“黎老師請講。”

黎老師站了起來,朝朱新華說:“朱老師,我們事前並沒有收到這項通知。這兩部作品雖然好,但咱們這裡這麼多兄弟單位,都是省級以上的,未必不能寫出比這更好的話劇。我們在座之中也有老師是會寫劇本的。”

黎老師坐了回去,另一名老師也舉起手,朱新華朝他示意:“鄒老師,請。”

鄒老師也婉轉地提出了反對意見,說:“說來也慚愧,咱們這邊也很久沒出話劇新作,今天一看,大家也都有了創作的想法。黎老師說得對,今天全國精英都在此,如果集思廣益,有更好的想法,那咱們擇優推廣,也是對人民群眾負責。”

這些小心思,朱老師自然也是明白的,四兩撥千斤:“兩位老師說得都有道理,但本次交流學習會隻有一個月的時間,都已經有安排到內容,如果大家想要寫新劇本,隻能用會外的時間,而時間並不多,恐怕來不及。”

又一位老師舉起了手,朱老師朝她頷首:“莫老師,請。”

莫老師笑著說:“感謝朱老師為大家著想,我們的演員也非常期待可以公演,畢竟大家都很久沒上台了。不過——”

她話鋒一轉:“黎老師和鄒老師說得也不無道理,我看咱們可以取個折中的辦法。”

“既然朱老師安排咱們研究學習這兩個劇本,那大家肯定也會吃透,會有自己的感想和領悟,說不定還能對劇本提出意見,畢竟這裡的單位都比光州市文工團高至少一級。趁著這個機會,咱們完善一下劇本,也算是感謝光州文工團的無私分享。”

李瀟瀟在下麵坐著,將幾位老師的話都聽入耳中,聽到最後這位莫老師說時,忍不住笑了。

她是光州市文工團的成員,話劇掛的當然是光州市文工團的名字,全權屬於光州市文工團,其他團體要演這兩部劇,都要先把光州市文工團的名字打在最前麵。

一旦其他團隊提出了“意見”,也就相當於參與創作,那麼原出品一欄裡就可以添上其他團隊的名字。

她辛辛苦苦想的架構,一字一句寫出來的台詞,現在這幾位其他省的文工團老師想修修補補加個梗,就想加上他們文工團的名字?

葉老師和夏老師也臉都黑了,就連同區其他省的老師臉色也不怎麼好看:光州市文工團雖然是市級,但也是他們區的,這是他們區的作品,憑什麼要把署名欄分出去?這不是明晃晃搶嗎?

這還不如像第一個建議那樣,讓他們自己折騰出新劇本。

葉老師朝李瀟瀟說:“瀟瀟你放心,這是光州市文工團的劇本,誰也搶不走的。”

她說著就想舉手,李瀟瀟拉住了她。

李瀟瀟朝她笑了笑:“沒關係的,葉老師。”

她的話一出,同組的老師都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就連演員們也說:“有老師在呢,你怕什麼,不要慫!哪有人這樣明搶的!”

“不會讓他們搶的。”李瀟瀟笑了笑,慢慢地說,“讓他們改,他們改一處,我就也改一處,就看誰改得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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