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侍從走到荊軻案前。
荊軻打開案上的銅匣,隻見裡麵還套著一個小匣。
他麵無表情的看了小銅匣一眼,雙手將其捧出,跽(jì)而說道:“此乃秦國叛將樊於期頭顱,如今奉上。”
侍從伸出雙手,接過小銅匣,轉身送到秦王身前的大案上。
“叛將樊於期首級在此,請大王勘驗。”
隨著謁者傳聲,趙佗挺直脊梁,舉目注視秦王。
就見秦王並沒有馬上打開匣子,而是默默的注視著,目光裡不知想著什麼。
趙佗心中驚訝,世間之人皆傳言秦王憎恨樊於期,恨不得將其車裂腰斬,生吞活剝。
為此,秦王不僅夷滅樊於期三族,還以金千斤、邑萬家來懸賞他的首級。
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秦王與樊於期之間的仇怨,恐怕比想象的要複雜的多。
趙佗不知道兩者之間發生過何事,民間各種說法皆有,但其中有不少是彆有用心的謠傳,不得當真,真實的情況恐怕隻有當事人才清楚了。
終於,秦王發出一聲冷笑,他徑直打開銅匣,目光直視裡麵那經過處理的人頭。
“樊於期啊樊於期,寡人何負於你,你竟敢背叛寡人,活該落到如此下場。”
“傳下去,讓在場的人都好好看看。”
隨著秦王詔令,侍從捧起銅匣,讓殿中的大臣們傳看。
殿中無人做聲,哪怕是最有權勢的兩位丞相,或是深得秦王信任的長史李斯都隻是默默傳閱,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樊於期之事,是秦國的一大醜聞,亦是秦王的禁區。
良久,侍從回報眾臣皆已傳看完畢。
秦王冷聲道:“送至趙地,令上將軍和諸位將軍都見見故人。”
“唯。”
殿內寂靜,沉重嚴肅的氛圍,讓趙佗感到很壓抑。
這和他之前想象的場麵不一樣,本以為地圖才是重心,哪料到一個樊於期頭顱就讓整個鹹陽宮變了顏色。
但好在,一番預熱之後,好戲終於開場。
昌平君首先開口:“大王,此番燕使入朝,除了奉上叛臣首級外,亦將獻上督亢之地的地圖。”
秦王頷首,轉向殿前的兩位燕國使者。他的目光在趙佗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最終落在荊軻身上。
“燕國此番乞降,可是誠心?”
荊軻麵不改色,拱手道:“大王相問,外臣自當如實稟告。今秦國已滅韓、趙,兵威震於天下。吾王不願與秦大起兵戈,又感大王仁慈之德,願舉國內附,成為大王藩臣,一切隻求保全宗廟。特此先獻上督亢之地,以示誠意,還望大王勘驗。”
秦王盯著荊軻,眼中淩厲的目光漸漸隱去。
他淡笑道:“既如此,那就請燕使將地圖呈上來吧。寡人聽聞那督亢之地最為肥沃,又是燕國要衝之處,還要勞駕燕使為寡人細細指明。”
荊軻怔住了,一旁的趙佗也很驚訝。
這劇本不對啊!
按規矩,這地圖本該由侍者轉呈,就像剛才的樊於期首級一樣。
荊軻和趙佗隻需坐在案後,等秦王問話就夠了。
在荊軻原本的設想中,隻要秦王命人呈上地圖。他就以國禮珍重,並講解圖上要點作為名義,請求親自獻圖,最後圖窮匕見,給秦王致命一擊。
但如今,秦王竟主動開口,讓他持圖上前,真是出乎意料。
秦王政啊秦王政,你這是自尋死路!
看來是上天垂憐於軻,助我功成,幸哉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