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蘇角還是這樣做了,隻因為他是一個剛正之人,有自己的原則和信念。
之前蘇角作為趙佗的上司,明明不喜歡趙佗,但在各種任務分配上依舊表現的很公平,從未給趙佗故意難堪和挑釁。
巨砲之事,蘇角在弄清這東西確實對破城有幫助後,也是親力支持,幫助趙佗說服更上級的二五百主。
這樣的人,不會以私廢公,心中自有一股正氣。自然不願與帳中這些人一起諂媚逢迎。
甚至聽著那些馬屁話,更是心中難受,寧願冒著得罪所有同僚,惹怒李信的風險,也要把胸中話語一抒。
這種人不一定好相處,但絕對值得信任。
想到這裡,趙佗在宴饗完畢後,並沒有馬上回去,而是去了蘇角之處。
此刻時至夜晚,軍營中一片安靜。
唯有殘月當空,夜風輕拂。
趙佗看到蘇角站在營帳前,負手而立,仰頭望月。
“趙佗見過上吏。”
蘇角轉頭,見到是趙佗,不由冷笑一聲:“你如今可是大夫爵位,又得將軍喜愛,隻因軍中沒有空缺,才屈任百將之職。”
“想必經過今晚這一事,趙大夫要不了多久就能榮升五百主,何必對我口稱上吏,不如叫我名字為好。”
趙佗尷尬一笑,見蘇角嘲諷著稱他爵位,便知道對方肯定是瞧不起他在帳中說的話。
趙佗想到自己此行是想要與蘇角交好,若口稱上吏不僅讓對方覺得刺耳,還會拉遠雙方關係。
他略一猶豫,便道:“蘇君誤會我了,適才在帳中,我對那些逢迎拍馬之徒同樣厭惡。”
“嗬嗬,趙大夫剛剛可是聽將軍豪言,聽到心神迷醉間落箸於地。”
“如此絕妙之語從趙大夫口中說出,我以為趙大夫也是那種逢迎之人。如今你卻說厭惡彼輩,倒是讓我覺得諷刺。”蘇角神色譏諷。
趙佗搖頭道:“那不過是一些應場話罷了。不知蘇君可曾聽過一句話,名為‘忠言逆耳’。”
“忠言逆耳?”
蘇角愣了下,咀嚼著這話,臉上若有所思。
趙佗點頭道:“我知道蘇君剛才在帳中所言,是為了將軍好。”
“但忠良之言,往往最為傷人。如古之關龍逄諫夏桀,商之比乾諫帝辛。”
“他們說的話皆是忠言良藥,為國為民,最終又落得什麼樣的下場?夏桀、帝辛這等君王又可曾聽進去半分?”
“古往今來,能聽進彆人逆耳忠言的人很少很少,大多數的諫言不僅不會起到作用,甚至還會平白激怒對方。”
說到這裡,趙佗亦歎著搖搖頭。
像唐太宗那般,能直麵諫言並改過的人,真的很少,可遇而不可求。
聽到這話,蘇角怒道:“那以你所說,莫不是要讓我做閉口之輩,或是像你一樣,跟著那群人一起逢迎諂媚。”
“此等行為,我蘇角絕不願做。吾大丈夫行於世間,當光明磊落,論是非,不論利害!”
聽著蘇角口吐壯語,趙佗暗暗點頭。
此人亦是個君子。
他耐心解釋道:“蘇君誤會了,我的意見並非是閉口不言,或是跟著眾人諂媚逢迎。而是諫言時要選擇合適的時間,適當的方法,如此才能在不惹怒對方的情況下,起到效果。”
“特彆是在今晚這種場合下,帳中諸人皆滿嘴諂媚,將軍也樂在其間。如果挑這種時候直言相諫,不僅會得罪眾多同僚,還會激怒將軍。”
“且蘇君之前的言辭太過激烈,頗有一種咄咄逼人之感。在這種情況下,你讓將軍如何回答?”
“莫非是要將軍聽了你的話,認識到自己輕敵的錯誤,再當著眾將的麵向你蘇君認錯嗎?”
“啊?”
蘇角愣住了,他當時可沒有想過這麼多。
讓將軍當眾認錯?
蘇角自己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說話時也沒有多想,隻是一口氣堵在胸膛,不說就憋得慌。
如今想來,趙佗說的確實有道理。當眾諫言將軍,不僅不會起效果,還容易讓人難堪。
蘇角忍不住詢問:“既如此,那該如何做才好?”
“我們可……”
“你且隨我入帳,細細說來。”
殘月澹澹,軍營寂靜。
趙佗和蘇角,走入帳中。
這一夜,促膝長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