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渠一下站起來,發令道:“讓城中一直沒有上城牆戰鬥的一萬精銳準備好,這幾日,就是要用到他們的時候了!”
……
淮陽,昔日的楚國陳郢。
“公子啟。”
熊啟握著手裡的一封帛書,喃喃著這個稱呼。
秦國的昌平君。
楚國的公子啟。
這是他的兩個身份。
在熊啟的前半生,他以昌平君的身份在秦國生活。
和昌文君一起為秦王政敉平嫪毒之亂,打擊呂不韋一黨,之後他又在秦國丞相的職務上兢兢業業乾了近十年,為了秦國稱霸天下的大業,熊啟堪稱鞠躬儘瘁。
然而到了後麵,他就發現自己的心變了。
秦王政欲兼並天下,楚國是他必定要滅亡的國家。
那個熊啟的父祖先輩曾經統治的國家,那個擁有祝融之血,傳承了八百年的古老國度,即將滅亡在秦人手中,也將滅亡在他熊啟的手中。
每當想到這件事的時候,熊啟就感覺到心臟在痛。
他雖是被父王拋棄在秦國的孩子,但身體依舊流淌著羋姓熊氏的血液啊。
難道他熊啟,就真的要親手覆亡自己的祖宗社稷嗎?
族兄昌文君告訴他,秦強楚弱,秦滅楚乃是大勢,他們阻止不了的,不如將目光放到更長遠的地方。
扶蘇!
這個楚女所生的孩子,身體裡有著和他們一樣的血脈,亦是真正的祝融後裔。
他們隻需要去影響扶蘇,讓扶蘇喜歡楚國的文化,喜歡楚國的衣裳,喜歡楚國的一切……
秦滅楚又如何,隻要他們兩人能幫助扶蘇上位。
到了那時候,秦王政既亡,扶蘇繼位,那麼天下的統治者,依舊是先祖祝融的後代,是他們楚人啊!
扶蘇將會在全天下推行楚國的文化,讓天下所有人都穿楚服,說楚語,膜拜楚國之鳳,祭祀祝融之祖,供奉太一之神。
楚國亡了。
但整個天下,都將成為新的楚國。
如此改天換地之策,豈不妙哉?
熊啟曾被昌文君說服,兩人一起竭力影響扶蘇,在他們的努力下,因秦王政忙於政事而疏於關注的扶蘇,果真向著他們預想的方向發展。
扶蘇說楚音,穿楚服,好儒學,愛閱覽來自楚國的帛畫,甚至還喜歡吃來自楚地的柑橘,心中又常有悲天憫人之意,和他的父親秦王政完全不一樣。
說是秦人,其實更似楚人。
就在昌文君沾沾自喜,認為他們的計劃將要成功的時候。
熊啟發現,秦王政已是看穿了一切。
“沒用的,我們越讓扶蘇像一個楚人,那大王就越不會讓他來接掌秦國。”
熊啟喃喃自語,他了解秦王政,昌文君的計劃注定是失敗的。
像極了楚人的扶蘇,若是繼承不了君位,那這八百年楚國亡了,可就是真的亡了。
從那一刻起,在熊啟的心中,就有了新的想法。
“我不想楚國亡。”
熊啟從榻上站起來,眼神變得很堅定。
“我是熊啟,是帝高陽之苗裔,是真正的楚國公子!”
“我怎能讓我的祖國滅亡!”
一陣腳步聲快速接近。
熊啟的親信神色匆匆的走進來,稟報道:“君侯,軍中有消息傳來,蒙武將軍將調一曲士卒前來接管淮陽,說是怕李信將軍戰敗的消息引起此地的楚人不安,特遣軍隊鎮守。”
熊啟怔了怔。
他任職丞相十年,又在淮陽之地呆了一年時間,四處早已布下眼線親信,所以蒙武派遣的士卒還沒到,他就已經搶先收到了消息。
“是察覺到什麼了嗎?”
“亦或者是蒙武太過穩重,才會這樣安排。”
熊啟的眼睛眯了起來。
略微思索後,他便低語道:“不管是什麼原因,都不能讓那五千人進城,否則大事難成。我隻能提前起事了,不過距離項燕約定的時間隻差兩日,想來他定能及時趕到,影響並不大。”
說著,熊啟走下榻,對親信道:“走吧,隨我去喚醒此城的楚人。讓這淮陽,重新變成我楚國的陳郢之都。”
“唯,君侯。”
親信應諾。
熊啟停下腳步,冷冷看了那親信一眼。
“不要再叫我君侯。”
“叫我公子。”
“我,楚國公子啟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