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確定鹹陽這兩天暫無大事後,就專程抽了一天的時間,前往昔日落戶的上原鄉朝陽裡。
馬車轔轔而過,隻見道路兩旁草木茂盛,百花盛開,儘展春日生機勃勃的景象。
兩側的農田中,有許多農人正在裡麵辛苦勞作,操著未耜,翻耕土地。
不時還能看到有耕牛拉著犁在田中邁步,翻地起土。
牛耕,在秦國非常的普遍,秦國官府甚至還設立了專門的法律來保護耕牛。
據趙佗所知。
在秦國的鄉裡,每一個季度都會進行耕牛的評比,如果養牛養得好了,就會對相關的耕牛管理者進行酒肉賞賜,並且免除飼牛者的更役。如果養牛養的不好,那就要被上官訓斥,還要罰沒勞績。
而如果用牛去耕田,那更要小心的把控,可千萬不能將牛累倒。
牛的腰圍如果累瘦了,那麼每瘦一寸,就要笞打主事者十下,如果用牛過度,讓牛瘦的太多,那麼用牛的人被活活打死也是有可能的。
除了對耕牛的保養之外,秦律還有對牛的繁育要求。
如果十頭成年母牛,其中有六頭不生小牛,那麼就要罰嗇夫、左各一盾。
所以嗇夫每年還得想著辦法為母牛配種才行,要不然那可是得罰錢的。
除了鄉裡外,各縣每年都要對養牛的進行考核,十頭牛裡如果死了三頭,包括養牛的、負責管牛的官吏,甚至是再往上的縣令、縣丞都有罪,需要追責受罰!
所以哪怕是一縣主官,縣府中高高在上的縣令長吏,平日也要多多關注養牛大事。說不定哪個養牛的出了差錯,不說將縣令拉下馬,至少檔桉上記一筆,想要升官是不太可能了。
秦國法律對耕牛的保護之所以如此嚴格,實在是因為牛耕太過重要,能大大節省人力,提高翻地起土的效率,對於農業生產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趙佗眼中,秦國的普及牛耕固然是好,相對於整個時代來說,是一種比較先進的生產方式。但依舊有改進的餘地,比如秦國牛耕所用的犁基本是長直轅犁,在耕地時回頭轉彎不夠靈活,起土也比較費力,效率不算很高。
而他,恰恰就知道一種可以解決這個問題的東西。
朝陽裡橫所居住的宅院。
自從趙佗搬到鹹陽城後,留在此處的宅子和田畝都全都給了橫。包括趙佗後續升爵,官府發下來的田畝賞賜,也被趙佗要求繼續發放在朝陽裡附近,以供橫進行農業上的實驗。
趙佗帶著盧綰、鐘離眛二人,在橫一家恭恭敬敬的迎接下,走入院中。
不知是因為成了婚,還是在地裡勞作過多的緣故,橫比去年又瘦了不少,臉色黃中帶黑,活脫脫是地裡的一個老農民。
不過他對趙佗的感情和忠心依舊沒變,橫有些戒備的看了眼跟在趙佗身後的兩人。
趙佗知其心意,笑道:“無妨,他們兩個都不是外人,得我信重,”
聽到這話,盧綰很感動。
鐘離眛則若有所思,隱約猜到這是趙佗拉攏的手段,但心裡還是有些暖洋洋的。
畢竟對方這樣做,本身就是看重自己的表現,更彆說趙佗是要帶他們來見某些重要的東西,這真的是當自己人看待。
見趙佗說無妨,橫也不再猶豫,帶著眾人走到院中一處鎖上的倉庫,打開木門,指著裡麵的一件物什道:“君子,此物前兩個月就弄出來了。我在地裡試驗過,讓牛拉此犁耕地,耕完一畝地的速度要比平常的犁快很多。”
橫說弄出這東西後,沒有告訴其他人,就連製造這東西的工匠也被他用趙佗的名義恐嚇了一頓,讓其不敢胡亂說話。
橫一個人悄悄在地裡試驗,他還讓妻子菁在附近放風,防止被其他人看到。
“你做得很好。”
趙佗微微頷首,橫做事確實比較靠譜,保密工作完成的很好。
他轉頭看向倉庫中的那件鐵犁。
東西好不好,還是用了才知道。
半個時辰後,趙佗名下的農田中,他看著在橫的操縱下,耕牛拉著那模樣奇怪的鐵犁在田裡翻耕土地。
相比於趙佗路上所看到的那些長直轅犁,耕地時回轉困難,頗為費力的景象。
橫弄出來的犁,不僅更小更輕,而且轅從直轅改成曲轅後,更加便於調頭和轉彎,操作起來很靈活,讓耕完一畝地的時間大大縮短了,一天所耕種的田地麵積,大大增加。
趙佗估摸著後世的曲轅犁或許在具體的小部件上,和眼前的東西略有差彆。但大致上應該差不了多少,畢竟曲轅、曲轅,將長直轅改成短曲轅就是一個最大的進步。
而且橫弄出來的還是個粗糙製品,如果讓少府的那些能工巧匠在此基礎上進行改良,絕對會變得更加好用,耕地的效率說不定還會進一步提升。
趙佗想到,如果能將這東西推廣到整個秦國,定然會讓秦人的春耕速度加快不少,那樣一來就可以騰出更多的人力、畜力和時間,去做其他的事情。
此物,是個軍國利器啊!
“很好,橫你弄出這東西是大功一件,我定會在大王麵前為你請功。”
趙佗很高興,拍著橫的肩膀不停表揚。
橫忙道:“此物是君子所想,若無君子所畫草圖和提點,此物絕無誕生之理。一切皆是君子之功,橫能為君子辦事便心滿意足,安能讓君子為我請功。”
鐘離眛和盧綰皆是大吃一驚,他們已經見過曲轅犁的作用,知道這東西對於農耕有很大用處,本就暗暗吃驚秦國竟有如此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