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佗昂首,繼續說道:“反觀那荊楚,據末將所知,其國不僅農事上比我秦國差了許多,而且其封君甚眾,國中糧食大多掌握在各地封君手中,楚國國庫中的糧食是不多的。”脰
“此番楚國出兵,那些氏族的族兵便是由各自的封君調糧供應。如此形勢,楚軍哪怕人數比我軍少,也絕對耗不過我軍,甚至還不等到糧食消耗完,那些封君為了保全自家積蓄,就會嚷著收兵,此亦是戰機之一。”
“更何況,我軍雖遠道而來,糧草需千裡轉輸。但實則淮陽這邊,我軍可依靠鴻溝水運,從滎陽運糧。上蔡楊將軍所部,則背靠汝水,從潁川郡的陽翟、新鄭等地輸送糧秣。”
“我秦軍以舟師運糧,順流而下,不僅運輸時間短,且消耗極少。楚國則無水運之利,無法逆流而輸運,隻能靠牛馬和人力轉輸,安能耗的過我軍?”
“所以,此戰以守為攻,楚軍絕對耗不過我秦軍。我等隻需在此堅壁自守,便已經贏了一半,等到楚軍糧草耗儘,或是內部出了問題,那就是我軍獲取全功之時!”
“如此之策隻耗糧秣,不損士卒,無傾覆之風險,便可一舉滅敵,覆亡荊楚,豈不美哉?”
趙佗一口氣說完,話語康慨激昂,讓帳中諸將都驚住了。
因為他話中的謀略,竟已經超脫於戰場廝殺,而專注於大局之上。脰
不搞什麼陰謀詭計,堂堂正正與楚國對耗,直接用國力來耗死對方。
不僅眾位裨將軍陷入沉思,就連羌瘣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趙佗之策,大善。”
王翦撫掌而笑,對諸將說道:“趙佗所獻策略,才是兵家上法,全盛之謀,不比爾等血戰沙場,冒險而求勝好上太多嗎?我軍此番伐楚,便依趙佗之策。”
諸將被王翦一說,皆低頭唯唯諾諾。
羌瘣咬著牙,紅著臉。
趙佗之策有理有據,更是全勝之法,連上將軍和諸位裨將軍都認可了,他雖然心中不忿,但也隻能低頭應諾。脰
但羌瘣還是覺得,他們明明有人數優勢,反而還把這仗打的這麼憋屈,何其不爽啊。
“老烏龜!”
“小烏龜!”
羌瘣心中狠狠罵了兩句,頓覺心裡舒服了不少。
此番伐楚的策略既然定下,接下來便由諸將敲定具體的操作和部署事宜。
之後,王翦便讓諸將下去,獨把趙佗留下。
“你剛才的策略,似乎是專為老夫而說?”脰
王翦看著眼前的少年,對方剛才就像是自己肚子裡的蟲子一般,每句話都說到自己的心坎上,這種事情絕不是偶然。
王翦敢肯定,這趙佗的策略是專為自己而獻,若是換一個主將,他肯定不會這樣說。
趙佗笑起來:“上將軍說的是。末將剛才的策略,其實就是上將軍昔日滅趙的戰法。”
王翦怔了怔,他想起來了。
數年前,王翦率秦軍攻趙,打不過趙將李牧,就乾脆帶著士兵龜縮自保,修築牆垣堡壘防禦,和李牧對峙了半年。
直到他賄賂趙相郭開,最後用離間計殺了李牧,這才找到機會,一舉攻滅趙國。
見王翦想起來,趙佗低聲道:“除了剛才的國力消耗外,我軍還可再用計離間楚王負芻和項燕君臣,讓他們相互生疑,若能讓楚人臨陣換將,則我軍勝局定矣。”脰
王翦笑了。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將軍,自忖有這小子冒頭出來,他老王日後定能安享晚年了。
王翦走過去,拍著趙佗的肩膀笑道:“好一個趙佗,你已深得老夫沙場征戰的精髓矣。”
趙佗抬頭,和王翦對視。
一老一少,兩個秦將。
就在這主帥大帳中,發出心照不宣的低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