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些懂軍爭之術的貴族將領,很清楚在這詭異的平靜下所隱藏的危機。
兩國對耗國力,耗到最後,隻有秦國滅楚這一種結果。
見景同沉默,項渠繼續說道:“形勢迫人,但令尹並未喪氣,因為還有齊國這個變數,那就是我楚國獲勝的希望!”
“十萬齊軍屯兵於秦齊邊境,隻要那些齊人能夠攻下秦國東郡,一路直撲秦國滎陽糧倉所在,就可斷了秦軍後路,王翦數十萬大軍隻能倉皇北逃,屆時我楚軍趁勢追擊,便可讓秦人重演去年李信慘敗之事!”
“楚齊兩國聯手,將創下數百年來未有之大勝,將秦人一路趕回函穀關,此等勝利,何等快意!可惜……”
話到此處,項渠咬牙切齒道:“齊人蠢笨短視,竟然屯兵不進,錯失戰機,任憑那趙佗率兵北上支援,結果遭受甄城大敗……齊軍既敗,我楚國東境門戶大開,加上我之前失誤,勸令尹將東境士卒調了一批前往淮陽,故而讓那趙佗豎子一路順利南下,逼近於睢水。”
“子同啊,令尹讓我等在睢水阻擋趙佗,你知道最後是什麼結果嗎?”
“沒有了來自睢水以東數十座城邑的糧秣支持,淮北戰場的大軍又能扛到什麼時候?最多三月,三月之後四十萬大軍就會糧秣缺乏,大軍不戰自潰,王翦那老烏龜肯定會趁機發動總攻,一戰滅我八百年楚國啊!”
景同歎道:“令尹乃我楚國名將,若他沒有辦法,吾等又能如何?”
項渠冷笑道:“齊軍慘敗,讓令尹生出暮氣。他眼見趙佗連連打下勝仗,故而心生懼意,怕我與其交戰落敗,被趙佗突破睢水,插入淮北腹心,那樣一來,大軍就會遭遇前後夾擊,且軍心大潰,等不到糧秣耗儘,我楚國就會敗亡。”
“但依我之見,令尹的作為不外乎是飲毒酒止渴,在讓我堵住趙佗的時候,也徹底堵住了我楚國的生路啊,待到三月後糧秣耗儘,我楚國安能有一絲生機?”
“所以當今形勢下,我楚國唯一的生路就是讓我擊敗趙佗!擊敗趙佗這支秦軍,便可打通睢水以東的糧秣通道,至少還能讓我楚國多支撐好幾個月。”
“幾個月的時間,說不定就會產生什麼變數,比如那秦王突然崩卒,比如三晉之人反叛秦人,亦或者齊國再次出兵……這都是我楚國的機會啊!甚至我們還可以向齊國求糧食。”
“齊人的軍隊不足為恃,但他們有錢有糧,隻要齊人願意借糧食給我楚國,那麼就不會再有缺糧之危,到時候秦國還不一定能耗得過我們。你說,這是不是我楚國的生路?而這一切,都必須要擊敗趙佗,否則楚國必亡!所以你明白了嗎?”
景同明白了。
項渠說的有道理。
若是按項燕的命令,楚國就是坐以待斃,等到糧秣耗儘,三月之後這個國家就會走向滅亡的命運。
唯有像項渠說的,擊破趙佗,打通睢水東岸的糧秣通道,同時再向齊國借糧,方才有一線生機。
景同被說服了。
項渠的戰略沒有問題,隻是他真的能擊敗秦將趙佗嗎?
項渠知道景同的擔憂,便說出了自己真正的戰略謀劃。
“我不會在睢水沿線布防,更不會對他們半渡而擊,我要真正的放秦軍渡河。”
“秦軍在睢水東岸,可以依靠從彭城等地轉運糧食進行補給,不會有缺糧之危。但他們若是渡過睢水呢?有這條河流阻隔,糧秣運輸必定越發艱難,糧道拉長下,他們必須要攻取我楚國的城邑,以就地取糧。”
“我也不主動出擊,隻死守著符離塞。秦軍糧秣不足,必定會前來進攻,我有大軍,還有高城要塞,屆時定讓秦軍死傷慘重。”
“若是對方不攻符離,而是轉頭西進,那我就率軍出擊,尾隨在秦軍後方進行追擊,斷其糧道,攻其後隊。要不了多久,就可將秦軍徹底殲滅於此地!”
“且趙佗麾下說是有三萬秦軍,但實則他一路南下,必定要分兵駐守各地城池,特彆是彭城要地,起碼要留好幾千人守城,他才敢安心南下。故而這支秦軍隻有兩萬多人,兵力實則不如我軍。”
“我兵力比他多,又有地理之利,如何會打不過他趙佗?”
說到最後,項渠已是臉露微笑,對景同道:“所以這睢水就是個陷阱,就看他趙佗什麼時候渡河過來了。”
“隻要他敢渡河,我定讓他有來無回!”
“子同,你無需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