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燕眼睛眯了起來,看著遠方飄揚著黑色旗幟的秦營,聲音冰冷道:“留下一萬人休憩。剩下的士卒分批攻打秦軍營寨,日夜不息,要不惜一切代價攻破此營,以救大王!”
“唯!”
很快,淮陰城外便有激昂的戰鼓敲響,無數身穿赤甲的楚軍向著秦營衝去。
舍生忘死,奮力攻營。
……
“將軍,楚軍挖溝營壘,防禦堅固,我軍短時間內恐怕難以拿下。”
盧綰望著遠方,搖頭歎息。
金鉦聲響起。
趙佗站在車上,看著遠處攻擊楚營的秦軍士卒撤回。
秦軍的這次攻擊,除了奪下一處防禦薄弱的楚軍邊營,扔下數百具屍體外,並沒有討得什麼好處。
畢竟楚王啟收縮全軍,依托營寨防守,占據有利條件。
哪怕趙佗和馮無擇從東西兩側發動攻擊,哪怕秦軍士卒如何凶猛,這樣的攻營戰都隻能是硬碰硬的打法,沒有多少捷徑可走,秦軍想要破營隻能用士卒的命去交換。
楚軍兩萬人,護佑著他們的新王,個個奮戰,秦軍想要攻破楚營,談何容易。
“項燕已經率兵抵達淮陰,正在進攻涉間。項燕麾下士卒甚多,再加上淮陰的那一萬人,恐怕能到五萬左右,如此人數,涉間擋不了多久,吾等必須要儘快將熊啟拿下才行。”
趙佗看著遠處的連綿楚營,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良久,他開口道:“之前我軍誘擊景同的時候,軍中還留了數百俘虜。還有陳嬰等從東陽征召的楚人,數量加起來,應不算少,你全給我召集在一起,我稍後自有安排。”
“待會兒我再寫一封信牘,讓麗商繞過楚軍營寨,到東麵馮將軍處去,將簡牘送上。”
……
夜色降臨。
東西兩側的秦軍早已退去,沒有夜攻的打算。
楚營中,到處都有受傷的士卒在哀鳴。
楚王啟心中鬱鬱,走出大帳想要換口氣,在短兵護衛下,來到靠近淮水的北邊營寨。
月光清亮,映照在淮水上,波光粼粼,頗為炫目。
他站在河邊,愣愣的看著遠處的淮水河麵。
莫名的,他想起了關中。
在很久以前,熊啟也曾站在關中之地,渭水河畔,看著月光下水流濤濤的景象。
自小生長於秦地關中,踩著黃土地,喝著渭河水長大的熊啟,豈會對那片土地沒有感情。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關中的秦地,才是生養他熊啟的家鄉啊。
隻是,家鄉雖好。
他的身體中,卻流淌的是羋姓熊氏的血。
帝高陽之苗裔,火正祝融之血脈。
“不穀是季連之子,鬻熊之後,身體中的血脈高貴不屈。”
“楚國社稷將傾,八百年傳承瀕臨斷絕,不穀安能坐視不理啊。”
熊啟長歎一聲,他看著遠方河麵,眼中有迷離之色。
他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身著王服的男子身影。
那是選擇了相信他熊啟的君王。
“大王,你會理解我嗎?”
就在熊啟喃喃自語,暗自感傷時。
淮水之上,有船隻在月光下駛來。
船上,有幽幽歌聲響起。
在楚軍營寨的東、西、北三麵,月光照亮的土地上,出現了一個接一個的人影。
他們手中拿著造型奇特的器具,聲音通過這器具,在那風中回蕩,清晰又響亮。
熊啟傾耳相聽。
那是楚人的聲音,是楚人懷念家鄉的歌唱。
涉青雲以泛濫遊兮,忽臨睨夫舊鄉。
仆夫懷餘心悲兮,邊馬顧而不行。
思舊故以想象兮,長太息而掩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