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陰城外黑旗飄揚,營寨連片。
這支秦軍從越地一路跋涉到達淮陰,雖然士卒們回鄉心切,但經過長途行軍後,終究是疲累辛苦,難以繼續行軍。
故而主將趙佗下令在淮陰城外紮下營寨,讓士卒休沐三日,同時通過淮水上的秦軍舟師進行糧秣補給。
雖然說是休憩洗沐,但趙佗並沒有閒坐軍營,而是派人去尋找“野之遺賢”。
“真有韓信?”
趙佗放下手中記載了軍情信息的簡牘,抬頭望向麗商。
淮陰城下,一飯千金。
胯下之辱,名傳千古。
趙佗既然來到淮陰之地,自然會想到那位千古有名的絕世兵仙。
上一次趙佗來淮陰時,因為正處於秦楚交戰的重要階段,他要率軍激戰熊啟和項燕的楚軍主力,沒有精力來關注其他事情。之後大戰打完,他又立刻奉秦王的命令,率兵南下追逐叛賊熊啟,更是抽不出一點時間。
如今總算是打完了仗,再不借著回程的機會找一找韓信,那可真是白來了。
“稟將軍,韓信之父名為韓嘉,是昔日的韓國遺族,在韓國滅亡時,遷至淮陰。將軍所求韓信者,便是韓嘉之子,據末將所探,他今年剛八歲。”
麗商拱手,向將軍彙報他們打探了一日才得來的消息。
同時麗商心中非常的好奇,他不知道將軍怎麼會對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感興趣?
而且看將軍的模樣,竟然是早已知曉其名,這才讓自己前去打探。
“八歲啊。”
趙佗揉了揉太陽穴。
這年齡放到後世,就是個剛上三年級的小學生吧?
而且這個年代用的是虛歲算年齡,要真按後世的周歲計算,最多二年級。
小學生級彆的韓信。
趙佗原本聽聞“韓信”之名而波動的心情,瞬間平複了大半。
不過想想也很正常,現在秦國尚未統一天下,這時間點有些太早了。
曆史上的秦末幾位風雲人物中,除了劉邦隻比秦始皇小三歲,已經成年外。
項羽和韓信都還隻是個小屁孩,是趙佗一拳就能打倒的那種。
“韓信乃是韓人之後,隨其父遷於淮陰,這一來倒是說得通了。”
趙佗心中微動。
後世的史書中,對於韓信的身世記載不明,沒有人知道韓信的出身,更不清楚韓信父母宗族的情況。大概是因為他被呂後夷滅三族,記錄韓信身世和親族家庭的資料也被銷毀的緣故。
就連司馬遷為韓信寫傳記時,也顯得很無奈,隻能前往淮陰民間,搜尋當地人口中的關於韓信的傳聞故事。
不過從這些故事逸聞中,倒也能看出一些端倪。
韓信長得高大,卻不事生產,整日佩劍遊蕩,從人寄食,吃不起飯還端著架子。
漂母給其飯吃,這人明明窮的響叮當,上頓吃完無下頓,竟還能說出“後必有重報”的話。這樣的姿態,活生生一副落魄貴族子弟的形象。
且漂母所言“吾哀王孫而進食”,所謂王孫之表意,正是公子王孫之意。秦滅六國,各國公子王孫淪落民間底層,依舊被人以“王孫、公子”為尊稱,再往後發展,便成為後世常用的尊稱。那漂母或許是對韓信身世有所耳聞,故而對其以王孫相稱。
再加上韓信熟讀兵書,且有大誌,一係列組合下,他的身世絕不可能是普通的平民。
如果說韓信是韓國滅亡時,為躲避戰亂而遷往淮陰的韓國貴族之後,倒是頗為相符。
“年僅八歲,父母尚在,倒不好奪人所愛。”
趙佗搖搖頭,如果說韓信有十幾歲的話,他倒是可以將其收走,作為侍從,進行培養。
但可惜對方如今隻是個八歲的小屁孩,對於要隨時踏上戰場征伐的趙佗來說,身邊帶一個八歲小孩,完全不合適。
哪怕不考慮戰場危險,光是成百上千裡的長途跋涉,南征北戰時的各種水土不服,頭疼腦熱等疾病。在這個醫學尚處蒙昧的時代,都足以要了一個八歲小孩的命。
若是將其丟在鹹陽,更是不好,萬一脫離環境,養廢了咋辦?
故而趙佗熄了將韓信帶走的心,但既然來此一趟,不去見一見,又太可惜了。
“現在不帶走,不代表就不能讓他變成我的人。”
趙佗眯著眼,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桉上的簡牘文書。
……
離軍營千米左右的一片林中。
韓信手腳麻利的爬上一株大樹,再次伸長著腦袋,往遠處的秦軍營寨張望。
黑色的秦旗在風中飄揚。
雖然父親常對他說,他們先祖宗廟所在的韓國就是被這群披著黑甲,舉著黑色旗幟的秦軍所滅,讓他一定要遠離和小心。
但韓信卻總是趁著父親不注意時,一次又一次的溜到附近的秦營來觀看。
他不是喜歡秦軍,而是對這支秦軍的主將有傾慕之心。
背水一戰,四麵楚歌,滅國擒王,戰功名揚天下!
那個男人身上的種種榮譽,對於一個喜愛兵書,又向往英雄名將的小孩來說,充滿了無儘的吸引力。
“趙將軍應該要回秦國了吧。”
韓信臉上有些不舍,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趙將軍一麵,但隻要能在這軍營附近偷偷觀望,便已是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