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之戰的陰影一直在他們這些趙人的心中揮之不去,這才有了萬眾一心,拚死抵抗之勢。
但現在隨著俘虜的出現,隨著秦人“不殺降者”的聲音傳入他們耳中。
三千人士卒中,至少有一部分人生出了怯懦之意。
特彆是代城本地,有家有口的男子,他們之前的昂揚戰意是為了保衛家人,如今的怯意亦是不連累家人。
“歇,如今吾等該如何做?”
趙敬倉皇無措,望向身側的趙歇,這是如今代城中趙氏年輕人的領頭者。
“吾等本就人少,秦軍又用這詭計破我軍心戰意,如今吾等所能做的,不過一死而已。至於這些老弱,既然戰心已破,留在城頭不過是自亂我軍陣勢,也是徒傷他們性命。讓不願守城的,皆下去吧。”
趙歇話語充滿無奈。
這時經過半夜折騰,時間已至於黎明。
夏末秋初的天色總是亮的很早,天邊有晨曦微明。
在趙歇的命令下,城頭上,白日呼喊著要幫助守城的老弱婦孺,果真有大半欲要下城。
“老羊,爾不是說要與秦軍決一死戰嗎?你怎的就下去了!”
一個老翁嗬斥另一個老者。
那老者都囔道:“我聽到吾兒聲音了,吾兒未死,我也不想和秦人拚命。”
“老豎子,苟且偷生,你可還有我趙人血性,不打秦人,我就先打死你。”
那老翁勃然大怒,撲上來要打那老羊。
敵人未來,自家人先動上手。
這樣的場景不時發生,再加上有人上城,有人下城,整個代城城牆頓顯亂糟糟一片。
就在這時,代城外的秦軍營寨中突然有鼓聲擂動。
在代城出現混亂的時刻,秦軍抓住了戰機。
無數休憩完畢的黑甲士卒從營寨中走出來,他們排成陣列,扛著軍中輔兵連夜打造的竹木梯子,向著代城發動了攻擊。
“代城人心已散,如今城牆上更處於混亂中,我軍趁勢進攻,以有備而攻無備,以秩序之卒,攻混亂之城,此番攻城,必將一戰而下。”
“我觀將軍每戰,必先削弱敵人,將優勢集於手中後再發動進攻,這便是將軍每戰必勝的秘訣嗎?”
秦軍寨中,麗食其望著遠方已經打起來的代城攻防戰,不由撫掌稱讚。
趙佗笑道:“先生所言是也,不管敵人狀況如何,都不要輕敵。要儘量將所有優勢集於手中,同時想辦法降低敵人的優勢。讓我軍越強,敵軍越弱,如此便是兵家所謂‘以強淩弱’,強者擊弱者,何愁不勝。”
就在兩人談話間,遠處的代城城牆因為陷入混亂,防禦有缺,被秦軍一個衝鋒就趁勢登上了城牆。
“吾等趙氏子弟,當與秦人決一死戰!絕不退縮!”
城牆上,趙歇悲憤大叫,舉起手中守城大斧,向一個攀城上來的秦人砍去。
“殺啊!跟秦人拚了!”
趙歇身後,那些打著必死之誌的代軍士卒也揮舞著武器與爬上城頭的秦人廝殺。
一個秦卒剛冒了個頭,就被趙歇一斧頭砍在肩膀上,血水飛濺,慘叫著摔下城去。
血水噴在趙歇臉上,讓這個年輕的趙氏子弟越發激動,他紅著眼嘶吼道:“殺!殺死秦人!”
說著,他再次舉起武器,準備砍向另一個攀城的秦卒,但他身後,突然有一柄劍捅了過來,直愣愣的刺入趙歇的腰側。
趙歇吃痛,操著大斧返身劈在那偷襲他的秦卒身上,將其當場砍殺。
這時候,趙歇才發現,整個城牆上,早已被大量秦軍湧了上來。
代軍士卒或是在秦人攻心之策下轉頭逃跑,或是被登城上來的秦卒殺戮。
放眼望去,代城城頭,儘是黑甲一片。
這時,那攀城的秦卒趁著袍澤掩護的刹那,也躍上城牆,用手裡的劍刺入眼前趙氏貴族的後背。
趙歇欲要回身砍去,但馬上就被衝到近前的幾個秦卒,用手中武器戳進他的身體中。
“趙國亡了,代國也將亡矣……”
趙歇喃喃著,口裡和身上,血水直流。
他的身子重重倒在地上。
耳邊傳來趙歇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這好像是個貴人,腦袋要比其他人值錢吧?”
這一日,自趙氏奪取代城兩百五十年後,這座位於北方的險固大城,正式落入秦軍手中。
城頭之上,黑色旌旗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