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城外,無數氈帳遍地。
中央一處穹廬,最為高大華麗。
燕王喜在單於親衛麵前,唯唯諾諾,帶著陳餘弓著身子走了進去。
“偉大的撐犁孤塗單於,你最忠誠的臣仆燕喜,前來拜見。”
一進帳,燕王喜就向坐在正中的頭曼單於小步跑過去,四肢著地,趴在地上,臉上極儘討好的笑容。
“哈哈,草原的朋友來了,快起來。”
頭曼單於大笑,聲音十分爽朗。
陳餘眼皮一跳,他雖然聽不懂燕王喜和頭曼單於的胡語交流,但光從燕王喜低賤的姿態,就能看出是什麼意思。
陳餘麵子拉不下來,他隻拱手道:“魏國之士陳餘,見過匈奴單於。”
身側,燕王喜立刻為他翻譯介紹。
頭曼單於點點頭,臉上笑容越發和善。
然後,陳餘臉色大變。
因為他看到在這處王帳中,除了臉帶笑容的頭曼單於和其幾個親衛外,更站著兩個諸夏打扮的男子。
其中一個中年男人,深衣長袍,腦袋上還帶著象征著秦國公大夫爵位的雙板長冠,正笑眯眯的看著他和燕王喜。
秦人的使者。
陳餘心道不好,但眼見單於身側,那些親衛盯著他,他不敢輕舉妄動。
這時候燕王喜也看到了帳中的兩個秦人,顫聲道:“單於,此乃何意?”
頭曼單於沒有理他,轉向麗食其,笑道:“草原的朋友已在此處,秦人的使者,可以看看。”
譯者翻譯之後,陳餘聽懂了,他眯著眼,隻感覺心臟砰砰跳。
“多謝單於。”
麗食其笑著拱了拱手,轉頭打量燕王喜一眼,讚道:“燕王之謀確是厲害。不僅以太傅為替身,還讓禦者駕馬逃走,吸引我秦國騎兵注意,這雙重掩護之下,倒是讓燕王逃得性命,甚至還能逃到匈奴人這裡。燕王逃生的本領,真是讓人佩服。”
燕王喜身子哆嗦了一下,沒有回應。
事到如今,他哪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這幾年在匈奴的經曆,早讓他知道這些胡人素來是不講信義,隻會逐利而走。
燕王喜之所以能勸動匈奴人南下,便是以諸夏的財富作為利益引誘。
他平日想到此事,還頗為自得,認為自己空口許諾,一分錢不花,就能指揮匈奴人來助他抗秦複國,那可真是聰明的很。
哪知到了現在,秦人竟也用這一點來對付他。
果然,就見那秦使似乎確認了他的身份,通過譯者對頭曼單於道:“我家將軍願和單於交好,奉上糧食五千石、珠玉布匹五車,交換這位燕王,單於意下如何。”
“不可以!”
燕王喜大叫,神態激動,轉身大叫:“頭曼單於,莫非忘了你和孤許諾的盟約誓言了嗎?”
頭曼單於不理他,臉上笑容越發燦爛。
匈奴人雖然以畜肉乳酪為食,但穀物也是可以吃的。
更彆說珠玉布匹在北方草原,可是珍奇之物,價值很大。
用一個已經失去利用價值的老朽,來換這麼多好東西,那可是太值了。
但頭曼單於並未直接答應,反而伸手一指站在燕王喜身後的陳餘,對麗食其笑道:“這人,又值什麼價?”
此話一出,陳餘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轉身就拔腿往氈帳外逃。
門口守衛的單於親衛立刻亮出了手中的武器,陳餘的佩劍在入帳時就被搜走,如今手無寸鐵,眼見此幕,隻能慘白著臉停下。
他轉頭對麗食其道:“好一個秦將趙佗,沒想到他也有勾結胡人之心?”
麗食其大笑道:“勾結胡人?哈哈哈,我家將軍隻是和匈奴單於交易貨物罷了,何談勾結二字。”
“反倒是你,魏趙名士陳餘跑到匈奴人的帳子裡,還說吾等勾結胡人,這才真是笑話。不過能在此處看到你陳餘,算是意外之喜,本想找一個燕王,沒想到還能附贈一個大刺客。”
說著,麗食其對頭曼單於道:“此人無爵無官,不過民間一遊俠,倒也算不得重要,吾等可用五十石糧食來換。”
聽到這話,頭曼單於還未開口,陳餘就漲紅著臉怒吼道:“豎子安得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