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著裴野大手一揮,但他聞言卻隻是笑起來,道:“嗯,那我等會兒買一些。”
怎麼沒和想象中的展開一樣!
溫之皎望著裴野,輕聲道:“你怎麼了?你看起來好像很累,要不要坐在那裡吃點麵包?”
店裡有供用餐的地方,不過也隻有一個小圓桌和一座供幾人坐的小沙發。
裴野笑了下,往後走了幾步,拿著架子挑了幾個麵包。
溫之皎接過盤子,將麵包裝入紙袋裡,又開始輸入賬單,小票哢噠噠地跳了出來。她把小票遞過去,“八十九。”
裴野抬起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話音很輕,“多少錢?”
溫之皎迷惑起來,“89啊。”
裴野另一隻手手撐在櫃台上,俯瞰著溫之皎,笑起來,這次的笑容大了一些,尖尖的牙抵著唇,倒是有了幾分之前肆意的樣子。他彎著眼睛,“我是問,你想要多少錢?多少錢,能讓你看我一眼。”
啊這,雖然她是這個想法啦,但這個反應好不像他。
溫之皎直覺有些不對,往後退了一步,眉眼擰著,“你怎麼了?你壓力好像很大。”
“抱歉,皎皎,我一直覺得愛或者喜歡,就是對方過得好。”裴野又笑了,他好像進了門就一直在笑,“所以高中時,我總覺得你做什麼都沒關係,想和誰在一起都沒關係,怎麼樣都沒關係。但是原來最後這樣我們也會沒關係。”
溫之皎被他的話繞暈了,再次後退,“什麼東西啊?”
是昨晚他看見顧也和自己的事受刺激了嗎?
她往後退了一步,可裴野的手卻抓住了她的手腕,“皎皎,你想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的。”
他的眼睛裡有著笑,眼下有些青黑,這卻依然難以阻擋他的俊美。此刻他彎著唇時,話音也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溫柔,帶著些認真。
溫之皎覺得他的狀態有些失控,她試圖道:“我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麼你要說這種話?”
“我不想當的時候,就不是。”裴野將她拉近一些,一時間,兩人距離拉近更多,四目相對時,呼吸糾纏在一起。他唇動了下,輕聲道:“我嚇到你了嗎?對不起,可我就是希望……至少有一樣,有一樣東西是屬於我的,而不是他們的。”
裴野低聲道:“為什麼偏偏是那群人呢?為什麼偏偏,總是看著我身邊的人,而不是我呢?”
他的手從她的手腕攀到手臂,最後隔著櫃台,勾住了她的腰部。
裴野垂著眼,望她的眉眼,也望她的唇。
但也就幾秒,他鬆開了手,拉開了距離。
裴野的手機震動了聲,他拿起麵包,在掃碼台上刷了下。他道:“我要走了,但沒關係,你可以考慮一下。怎麼樣都好,什麼都好,想要什麼和我說吧。”
溫之皎感覺很有些沒勁,她道:“這樣的話有太多人和我說過了。”
裴野動作一頓,腳步沒有停,風鈴聲仍然在響。他沒有回頭,上了車後,將紙袋扔到一邊。他附身撐著透,疼痛從太陽穴泛起,一陣陣擴散著,讓他有了些怪異的耳鳴。
他已做錯太多,所以做錯更多也沒關係,他的唇邊仍有著笑。可他自己卻沒有察覺。前座的司機話音很輕地道:“夫人剛剛說,希望您趕緊前去約定好的地方,方小姐屆時會和她見麵。”
裴野道:“知道了。”
如今他愈發分不清這頭疼帶來的耳鳴具體是怎麼來的了,隻覺得五臟六腑都要被疼得發抖。
車子啟動,裴野扶著頭,蒼白的臉上有著一層淡淡的汗。他什麼也不想思考,可餘光之中仍然望見一家新開業的糖果店。一時間,不由得又將糖這一個字在舌尖輾轉幾次。
裴野懷疑自己注定和糖結緣,小時候,即便家裡千方百計地看著他,他也總有辦法鬥智鬥勇,將糖果藏得到處都是。無數次看牙,無數次嗬斥,無數個傭人將他團團包圍,他也絕不屈服。再後來,牙齒真的畸了,犬齒後的小尖牙都提醒著他往事。
可他每次看到,隻覺得自己那會兒真有辦法。
而現在,方小姐,製糖的方家的小姐,屬意於那個所謂的陸家的方家人。而他現在就要趕在人回國之前,製造你知我知的偶遇,換取些籌碼。
餘光掠過的糖果店仍然佇立在原地,色彩繽紛的糖果閃閃發光。
粉色的糖果至於漂亮的玻璃盤中,玻璃盤又位於一個造型典雅的桌子正中,典雅的音樂緩緩響起。椅子被拉開,幾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與穿著裙子的女士坐下。女士正年輕,臉上都有著溫柔的笑,話音很輕。
“陸先生,您可以嘗嘗,這是我們家新開的高端線,目前糖果也隻是少量供應。”
方女士姿態優雅,如睡蓮遊弋在池中。
她又望了一眼麵前的陸先生,他同樣年輕,黑發梳理得很好,如今穿著稍顯正式的西裝,英俊的臉上顯出清冷卓絕的氣質來。他臉上有著很淡的笑,黑色的眼睛裡總顯出些無端的冷。睫毛垂落時,身上便愈發顯得不容人靠近。
陸京擇話音很輕,有些縹緲,落在空氣中也輕飄飄的,“好。”
他撚起一顆,伸手時,手背上猙獰的一道疤痕便映入了方小姐眼中。她有些驚訝,卻不過一秒,又是那副女主人一般嫻靜待客的姿態。
包裝設計得便很有質感,除卻logo外什麼也沒。
好像世上所有昂貴之物都要如此低調才行。
耳邊的方家父女開始聊,聊陸京擇實在是辛苦了,剛回國就受邀參觀他們新開的製糖廠。又聊他在國外許久,大抵不太熟悉如今的情況,他們很樂意陪他幾天。接著便又開始聊A市變化大,最後總歸要回到方小姐的婚事上。
陸京擇抬眼望了眼方小姐,她倒是很像這一盤糖果,高貴,典雅,低調,含羞帶怯。隻等著合適的人拆開糖紙。他捏著糖,指甲修剪過的,骨節分明的手指將糖紙撕開,窸窣聲後,糖果從指尖到舌尖。
他很討厭吃糖,黏膩至極。
到底有什麼好吃的呢?
陸京擇想起來一些幾毛錢一把的廉價水果味糖,糖紙花裡胡哨,拆開糖紙,渾濁的氣泡與劃痕上翻湧出甜蜜的殷紅與香氣,糖果最外層是一層厚重的透著使用香精的酸粉。
在某個挨擠的房間裡寫作業時,總有個人一顆顆的吃個不停,氤氳的唇翹起,舌尖將糖果卷到槽牙上,哢嚓哢嚓的聲音悶在嘴裡。他便再也做不下去作業,淡漠的眼珠探視著她的唇齒,仿佛被嚼碎的是自己的眼睛一樣。
每次他分心時,她便總以為他想吃,很舍不得地給他塞一顆。過分濃鬱的香精味道與黏膩的酸甜從舌尖泛開,一口氣湧入鼻子。
到底有什麼好吃的呢?
他把廉價的味道和問話咽進去,低頭寫作業,糖被唇齒融化得像掏空了一樣。一不留神,就會被紮到舌頭,點滴的腥蔓延,轉瞬被草莓味稀釋。
亂七八糟的思緒被一道聲音打斷。
方先生笑道:“怎麼樣,這款糖?”
陸京擇從思緒中抽身,撚了撚指尖遺留的糖粉,用紙巾擦試了下,話音冷而淡,教人聽不出來什麼,“挺不錯。”
是很不錯,多汁,果味濃鬱,不那麼甜,入口即化。而化了之後,也有點綴的薄荷的清涼感,消除了過多的甜膩。
世界上原來什麼東西都會有分彆,連糖果也是,所謂一分錢一分貨。
陸京擇無端笑了下,眉眼仍是淡淡的,這樣一場對話便像失了力似的,無疾而終。最終,他們起身,將他往建築大樓外送,直到陸京擇準備上車時,一句話才又被問起。像是在說糖。
方先生道:“陸先生要是喜歡,我便記下了,叫人逢年過節都送些過去。”
陸京擇望了一眼他,笑了下,還是淡得仿佛風一吹就會消散化作雪粒似的。他話音清淺,“感謝厚愛,柴米油鹽醬醋茶糖,也不過是民生用品,這麼昂貴的價恐怕無福消受。幾毛錢的糖我吃著也挺好的。”
他對著方先生點頭,笑了下,“下午有會,回見。”
幾輛車陸陸續續離開。
陸京擇閉目養神了幾分鐘,才道:“裴野沒去見方小姐麼?”
前座的助理小心道:“前天時,他的車已經快到了,但突然改道走了,看來是改變主意了。”
陸京擇的手指點了下膝蓋,深思了幾秒,卻沒說話。
不多時,車輛緩緩停在一家麵包店門口。
玻璃門被推開,風鈴嘩啦啦地響起。
溫之皎打了個哈欠,望向門口,卻先望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他臉上帶著點莫名殷勤的笑,站在門口的麵包櫃上,打著招呼,“你好,請問這款麵包怎麼賣?”
“價格不在就下麵嗎?”溫之皎很有些煩,卻還是站起身,從櫃台裡出去了。她走到門口,俯身看了眼麵包櫃裡的麵包,看向一旁的青年,用手指戳了下玻璃,“價標在下麵,你用鑷子夾麵包,夾到盤子上找我結賬就好了。”
青年恍然大悟似的,道:“抱歉,一時間沒看到。”
溫之皎抱著手臂,很大度地點點頭,卻驟然感覺遠處有一道視線在望自己。她望過去,隻望見一輛車的車窗緩緩升起,將那道視線與自己阻隔了開來。
她很有些迷惑,卻又聽身旁的人道:“那我就要這些了。”
溫之皎回過神,走到櫃台,輸入了編碼給他結賬。
結賬完,青年帶著麵包上了車,車子駛離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