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48章(1 / 2)

天色剛剛亮, 約莫五點多,橘黃的路燈將街道映得很有些臟。

謝觀鶴一般也正是這時候起來,洗漱完後徑直去了書房, 茶水已備好,幾名穿著製服的人,連帶著顧也都已經等著了。

熏香爐輕香繚繞,古舊的書房裡掛著字畫, 都並非什麼名家所作。不是沒有, 隻是那些大多是謝父的眼光,如今謝父半是隱退,他自然什麼都要換新。不過說是換新,也不過是從庫房裡挑和眼緣的。

顧也姿態向來是輕佻的, 比他位高權重的都站著, 他倒是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漂亮的丹鳳眼合著,很有些心不在焉。

其他幾人心裡很有些怨氣,卻不好說什麼。士農工商, 顧也從商不假,可顧家可不隻有商人, 盤根錯節的勢力足夠他在這裡假寐了。

謝觀鶴漫不經心的, 路過顧也時,踹了一腳他椅子。

顧也立刻睜開眼,眼裡還有些霧氣, “彆搞啊。”

謝觀鶴四平八穩地坐下了, 其他幾人倒是笑了起來,等他坐下後才坐下。除卻茶水外,還配了些點心, 權當是早餐了。

顧也吃了幾塊,喝下一杯濃茶,直起身,“非得這麼古樸嗎?這破椅子硬得要死,坐得我腰酸腿疼。”

“這樣,我叫人拿倆蒲團,你跪著。”謝觀鶴表情認真,又道:“方家那邊的消息呢?”

一人將陸京擇和方家的對話一句句學出來了,學著學著眼裡就有點煩了,“和方家有意接觸的消息他自己放的,結果現在擺上譜了。”

“就是啊,今晚的宴會就殺殺他威風,個老破落戶。”另一個也笑,主意很是陰毒,“今晚王家那老頭不就是為了給陸京擇造勢嗎?找個機會給他下個藥,脫光了扔宴會上得了。”

王家以往陸謝兩家都不沾,中立得很,如今倒是找了個由頭開宴會,實際上就是為了陸京擇接風洗塵示威呢。

一時間,氣氛沉默了幾秒。

謝觀鶴隻是改著文件,狀似無意道:“紅金苑那份文件你取一下,記得親手交到政室那裡。”

那人不傻,聽出來是自己言語有失,隻點頭出去了。

顧也聽見關門聲後,還是笑吟吟的,“這哪來的二愣子,陸家瘦死駱駝比馬大,如今得了國外那幾家的勢呢,還當對付嘍囉呢。”

顧也這話不假,陸家那票人本就是A市出來的,老巢就在這裡,還有一波陸家人,以及A市出來的則在國外。而謝家是調到A市來的,哪怕後來得勢多年,風頭無兩,但不是一回事。

強龍不壓地頭蛇的道理哪裡都行得通。

即便陸家失勢多年,但陸京擇敢回來,就敢和謝家叫板。

謝觀鶴沒接茬,隻是就著方家的話題講,“他放有意聯姻的消息,不是給我們的。”

顧也也知道這個道理,眼珠一轉,“那我想不通了。”

不是放給他們的,那就是放給裴家的,或者說,是放給裴野的。

可若是方家和裴野結了親,裴父屆時無論如何會分一半雞蛋到“裴野”這籃子裡,那時陸京擇得到的支持可要少一半呢。難不成他就這麼自信能鬥得過謝觀鶴?還是自信裴父對他媽的白月光濾鏡不死?

陸裴兩家原本最為親近,陸家大小姐和裴父也情投意合,結果陸家出事敗走,兩家聯姻作廢。而裴父將妹妹嫁到謝家,自己又與裴母聯姻,沒被陸家倒台牽連。

陸家的人行事低調多年,突然出現一個隨母姓的陸京擇,又聽聞陸家大小姐至今還未婚,接著便是裴父與謝家疏離了往來……答案不難猜。

謝觀鶴微笑了下,清俊冰冷的眉眼有了點笑,“今晚就知道答案了。”

地頭蛇還是賴皮蛇都無所謂,七寸他有數了。

顧也嗤笑了聲,“心思這麼重,連我都瞞著。”

不瞞著,你就要發癔症了。

謝觀鶴隱去笑意,用手揉了下脖頸,一抬眼正好望見顧也身後的掛畫。

明月皎皎,山峰崔嵬,奇山怪石,群狼搏鬥。

都知道江遠丞查到了陸家有個陸京擇還在國內,設局把人給逼走了。但除了謝觀鶴,沒人知道……陸京擇當時在C市讀書。

C市,是溫之皎讀書的地方。

而一回國就放消息給裴野,恐怕也是逼裴野截胡,完成訂婚吧?

謝觀鶴淡淡地想著,收回視線,繼續改文件,朱批的內容血紅一片,墨水都被染上了猩紅。他越看越覺得好笑。

其他人彙報著,顧也插嘴:“笑什麼呢?”

謝觀鶴道:“笑今年情種格外多。”

說者不是無意,聽者自然有心。

顧也笑道:“那還是沒良心的更多。”

比如,他允了溫之皎隨意後,她還真就一個句號都不發了。

卡被刷的賬單倒是天天被係統推送。

最大的一筆七十五萬,顯示她拍賣了一個古董花瓶。

那破花瓶根本沒有收藏價值,唯一的價值是花瓶圖案,那是幾隻貓打架。

而且起拍價才十萬,她一路抬上去的。

最小的一筆是十五塊,顯示她買了兩卷膠帶。

買完膠帶那晚,溫之皎就發了朋友圈,碎掉的花瓶被膠帶粘著,瓶裡還插了兩根雞毛撣子。

顧也真覺得溫之皎這女的有毛病,也為自己及時止損的行為感到了慶幸。但是理智地說,七十五萬買個立體拚圖這件事,值得他給她朋友圈點個讚。

尤其是,那花瓶是他的,拍賣行是江家的。

不知道江臨琛知不知道她在花他顧也的錢拍他顧也的花瓶。

*

宴會定在下午六點,這會兒正是五點,天空仍是一片甜蜜的金,照在路邊的柳樹上,枝條都被映得有了麥穗似的糖色。

偌大的購物商場是鑽石一般的造型,全玻璃的建築,佇立在市中心時便像是巍然矗立的鑽石。鑽石裡的切麵足夠多,切麵裡的店便也如蜂巢似的密密麻麻。隻是有一大半的商鋪是空的,原因也很簡單,這是裴家的高端商場之一。其他商場往往需要靠入住的連鎖品牌引流,但裴家的商場,則是需要無數品牌競標才能擁有一席之地的招牌。

如今這些空位,不代表落寞,隻代表競價過於激烈,並且源源不斷有中途強勢上車的品牌。

“陸先生,這就是我們大概的規劃了,之後擴建用地也絕對不會影響到政府後續開發的。當然,建築防災的數據您也看了,完全是合規的。”

商場人並不多,這道聲音即便小,也叫人忍不住回頭望。一望,先望見六七個西裝革履的男男女女,又望見被圍在正中的人,那人穿著簡單的大衣與襯衫,氣質冷峻,身姿挺拔,站中間跟幅畫似的賞心悅目。

陸京擇道:“實地看看總是好的。”

那說話的人是裴氏集團下的裴氏地產的二把手,聞言先對著笑,心裡滿是煩躁。裴家和陸京擇的關係圈裡一大半都清楚,一些許可分明是他一點頭的事,可這陸京擇倒是個較勁的,事無巨細不鬆口,秉公秉到老子身上。

裴家的地段向來是好的,如今商場內的燈都開著,再應和著玻璃外層的自然光,不光裡麵華貴典雅,從裡麵望外頭也是將漂亮的天景與街景一覽無餘。

金燦燦的光與雲漂浮著,望著望著就讓人忘卻自己身處琉璃房中。

二把手嘴巴不停,一間間地介紹著已入駐的店的經營狀況,又間雜著些競標趣事,而陸京擇雖寡言,也偶爾應兩句,氣氛倒沒有很尷尬。

“這個品牌就不用我介紹了吧,鼎鼎大名,誰沒聽說過呢。”一家奢侈品店前,二把手笑嗬嗬的,“我家兒子女兒都說呢,他們上的那國際高中的學生現在最流行穿這家的牌子,不然要被嘲笑合群的。”

他說完,一堆人也笑,說國內外炒地多熱多貴,說離譜。

但二把手沒見陸京擇搭話,連聲嗯都沒有,他連忙望過去。卻發現陸京擇站在了櫥窗前,他連忙走近,一近了就看見陸京擇在笑。

他五官氣質都冷,冰雪似的,這笑含在臉上,黑眸沒什麼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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