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1 / 2)

聚餐地點選在了附近的一家居酒屋,步行不過十分鐘。大概排球社成員們是這裡的常客,人高馬大的少年們挨個掀開門簾進去時,老板見怪不怪地放下手中的報紙,笑眯眯地招呼道:“哎呀,這一看就是比賽勝利了,對不對?”

“就是老板您說的這樣~”黑尾鐵朗示意隊友去找個位置坐下,然後走到櫃台前跟老板寒暄,“還沒到飯點就來叨擾,真的麻煩您了。”

“哪裡哪裡!十幾歲的孩子們,剛比完賽肯定會餓的,不來我這裡還能去哪呢?”老板為人和藹,一邊招呼後廚開始溫鍋一邊閒聊道,“貓又教練這次沒來?”

“是。您知道的,教練上了年紀,需要好好保養身體,哪能像我們一樣三餐不規律呢?”黑尾鐵朗攤開手自嘲了一句,隨後自然引出另一個話題,“不過,貓又教練說他很期待再和您聊聊書法,下次大概會帶著他的作品來拜訪您吧。”

“我又不是什麼書法大家,隻是個業餘愛好者罷了……貓又教練真是太高估我啦。”老板笑著搖搖頭。大概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摩挲著下巴上冒出的白色胡茬,像個正經卻可愛的老先生。

把這一切儘收眼底的竹岡靜心有餘悸:“黑尾前輩的處世能力總是讓我敬佩到害怕。”

“是啊,以後大概會西裝革履地滿世界坑蒙拐騙吧。”孤爪研磨仿佛預知了未來一般理所當然道。

竹岡靜腳下一絆,險些一頭栽倒。

隔間靠窗,麵對走廊的位置掛著半截深藍色的布簾,他們十幾個人滿滿地坐了一桌子。趁著等菜的間隙,坐不住的少年們吵嚷著你推我搡,搞得整個店都是他們的聲音,黑尾鐵朗維持了幾次紀律也效果不大。

最後是和善的老板掀開布簾說“沒關係的黑尾君,大家聊聊也好啊”,黑尾鐵朗才作罷,轉而無奈地單手撐臉,斜睨著精力過剩的隊友們。

談笑之喧囂更反襯出無言之寂靜。竹岡靜和兩位女生坐得有些遠,因而跟她們說不上話,而她有沒有自來熟到能和男生們談笑風生的地步,所以就隻能默默盯著桌子上的紋路。

畢竟,她右手邊是木頭柱子,左手邊是同樣無言的孤爪研磨。

孤爪研磨當然沒有跟著大家鬨。他捧著早就準備好的遊戲機,手指精準地點過每一個按鈕,屏幕上怪物的血量肉眼可見掉得飛快。

由於人多,每個人之間都挨得很近,竹岡靜的左臂就貼著他的右肘。隨著他按鍵的動作,兩人的距離時遠時近,運動服的布料一頓一頓地擦過她的手臂。

早知道她也穿長袖了……

竹岡靜把頭抵在柱子上,心中憤憤地想。

“需要我把外套借給你嗎?”

孤爪研磨還保持著打遊戲的姿勢,口中毫無預兆地說出了這句話。

竹岡靜一僵,條件反射般地坐直,像小學生回答問題那樣道:“不用了,謝謝。”

可惡,忘了這家夥會讀心術了。

其實孤爪研磨的心思也沒全放在遊戲上。隻不過這個遊戲他已經通關過很多遍了,所以操作行雲流水,乍一看好像是全神貫注一樣。

一般來說,“讓自己看起來有事做”是避免和人交談的常見手段,孤爪研磨深諳其道。

他原本沒有必要避免和竹岡靜交談,畢竟兩人前後桌甚至同處一室的經曆不少,早就適應了彼此的存在。即便他們一言不發或者話不投機,也不會覺得有多尷尬。

但是,打完比賽之後,孤爪研磨心裡出現了那些陌生而怪異的情緒。理智如他,一旦出現了什麼無法理性分析的事物,他心裡就會隱隱煩躁,總想要把那些東西數字化、套進某個公式、然後算出一個結果來才算舒心。

他不想在這種狀態下和竹岡靜交談的。

可是……莫名其妙就開口了。

習慣真是個了不得的東西。

無言既然被打破了,就很難再重歸平靜。孤爪研磨隻好快速結束戰鬥,沒話找話地問:“這個遊戲,你要試試嗎?”

竹岡靜瞥了遊戲機一眼,果斷道:“不要。”

“……”

當初那個一聽見他有限量版遊戲就兩眼發光的家夥是誰來著?

竹岡靜解釋道:“最近你不怎麼來我家了,我一個人玩沒意思,就把打遊戲的時間都用來做遊戲了……怎麼說呢,一旦人物角色徹底轉換為創造者,就感受不到當挑戰者的快樂了……就是這樣。”

嗯,不難感受到。畢竟你說這話的風格都很像遊戲語言。

“那在我們認識之前呢?你前四年也一直不玩遊戲麼?”孤爪研磨把通關的遊戲機收了起來,有些疑問。

“當初還是一個什麼也不會的初中生,所以主要是撿技能嘛,遊戲引擎和編程語言都要現學。而且遊戲的種類很多,光是畫麵就可以分為像素風、2D、3D之類的,我也一直在摸索呈現形式。”

竹岡靜又靠在柱子上,回憶著自己那橫衝直撞的四年:“剛開始創作人設和遊戲機製的時候我很開心,每天腦子裡都會冒出新的想法,光是記錄那些想法就用掉了一整個本子。現在到了製作階段,我才發現把那些idea一個個變為現實太難了。”

這就好比觀看精美的視頻剪輯,外行隻會覺得“哇,好看!NB!”,而內行看幾秒就會忍不住肝疼。

之前她遇見瓶頸還會去玩獨立遊戲激勵自己,但是現在已經基本放棄那種做法了。不僅肝疼,而且會忍不住評估自己能不能實現那些效果,容易陷入自怨自艾的泥潭。

之前校園祭突然破防的預兆,還有這段時間頻繁失眠的原因,都是有跡可循的。

所以竹岡靜今天來看比賽,也有轉換心情的意向。

“弦繃得太緊了。放鬆一下。”沒有受她情緒的影響,就像在賽場上指示隊友一樣,孤爪研磨道,“現在,還沒到破釜沉舟的地步。”

竹岡靜怔了一下,指著自己道:“我看起來很緊張嗎?”

“是啊,緊張都寫在臉上了。”

等等,這句話怎麼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