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1 / 2)

孤爪研磨最終沒有留在竹岡靜家裡。兩人默默吃完自己那份麵包之後,竹岡靜開口說她要收拾一下房間、順便整理一下思路,言外之意是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了然地點點頭,咽下最後一口麵包之後跟她說了再見。猶豫片刻,孤爪研磨又補充道:“如果需要的話,可以把遊戲機寄存在我家。”

竹岡靜聞言思索片刻,最終歎道:“再說吧。”

她站在客廳中央四處環視著,似乎無從下手。不過在二人即將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讓他們等一下,然後走進臥室取來了雨傘。

“從我家到車站有一段距離,萬一頭發被雪打濕可能會感冒。”說到這,她歪歪腦袋,“不過我隻有一把傘,你們可能要……”

“不用,你自己留著吧。”孤爪研磨低著頭說道,“小黑的包裡一直都放著傘。”

“嗯,沒錯。”黑尾鐵朗點點頭,頗為靠譜地道,“這種時候有我在就不會有問題的!”

竹岡靜愣了愣,心悅誠服道:“……不愧是黑尾前輩啊。”

她看著黑尾鐵朗撐開傘、孤爪研磨圍上圍巾,然後目送二人進了電梯。

兩人一起走出公寓樓的時候,雪已經下大了。孤爪研磨把圍巾往上扯了扯,幾乎整張臉都埋進了柔軟的布料之中。

街邊擺著馴鹿模型,到處都是墨綠和大紅相間的聖誕配色。有小孩子啃著拐杖糖從二人身邊經過,仰著頭和家長撒嬌聖誕假期去北海道滑雪。聖誕快到了。

除了平安夜外,雪花也是聖誕的前兆。然而雪天行走時,兩個人撐一把傘似乎不夠用,尤其是在身高差比較明顯的時候。不時有冰涼的雪花融化在孤爪研磨左側的圍巾裡,和呼出的水霧連成一片,濕冷濕冷地貼在麵頰上。

“車站快到了。”黑尾鐵朗道。

孤爪研磨嗯了一聲,抬頭看向黑尾鐵朗撐傘的手:“需要我幫你拿一會兒嗎?”

“還是我來吧。”黑尾鐵朗謹慎地考慮了一下二人的身高差距,覺得如果讓孤爪研磨撐傘的話自己的頭發早晚會勾在傘骨上。他想了想又說,“……我不累。”

“唔。”孤爪研磨悶悶地應道。

雪花飄飄蕩蕩,在路麵上積了薄薄一層。也許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就能在街邊看見堆雪人的學生了。

在車站收傘時,黑尾鐵朗一邊抖去傘麵上的積雪,一邊觀察著幼馴染的表情說道:“研磨……在難過嗎?”

即使到了車站裡,孤爪研磨依然沒有把濕掉的圍巾摘下來。他低下頭跺掉鞋上的雪,回道:“沒有。談不上難過。”

什麼啊。黑尾鐵朗想著,這要麼是嘴硬要麼是氣話。

即使是周末,東京的車站裡也不乏正裝疾走的上班族。二人跟不停抬手腕看時間的成年人站在一起等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其實,竹岡同學說不定會拒絕出國?她已經獨居很多年了,繼續生活在日本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吧。”

黑尾鐵朗合理假設道。

“我不認為她有拒絕的理由。”孤爪研磨立刻回複道。

“怎麼說?”

“……日本的pc遊戲普及率還不夠高,獨立遊戲的市場和教育都比不上歐美那邊。”*他低聲說,“一個把製作遊戲當作人生使命的人,不會拒絕更好的機會的。”

“獨立遊戲?”黑尾鐵朗不知道竹岡靜平日的工作,並沒有聽得太明白。

不過,從孤爪研磨的語氣判斷,他似乎很篤定竹岡靜不會拒絕。

黑尾鐵朗歎道:“該怎麼說你好啊,研磨……理智得過分了吧。字典裡沒有‘情緒’兩個字嗎?”

和普通的男高中生截然不同,孤爪研磨似乎很少有強烈的情緒波動。對夢想的渴望、對失敗的恐懼、對未來的憧憬,一切讓少年人輾轉反側的事,仿佛都自動被他的大腦過濾掉了,隻剩下條目清晰的利弊與優劣。哪怕是在無數情感糾纏不休的賽場上,他也冷靜得像是局外人。

唯有在麵對有趣的人和遊戲時,孤爪研磨的眼中才會罕見地露出光芒。他也會像普通的運動少年一樣,執著,渴望,在勝利時忍不住笑出來。但即便是這種時候,他的理智也像是永不停歇的機器,同身體相融、不眠不休與心跳和呼吸一起運轉著。

這是他獨有的天賦和武器。但有時候,反倒讓黑尾鐵朗感到棘手。

不知道孤爪研磨回應了什麼,因為不遠處已經傳來轟鳴聲,他說話時呼出的稀薄水汽很快被疾馳而來的電車衝散了。

車上尚有空位,兩人肩並肩坐下,如同無數次上學放學一樣。孤爪研磨這才把圍巾摘下來,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拭臉上殘留的雪水。

“不過研磨,就算不在一個國家,以後也可以聯係的吧?”

孤爪研磨靠到晃蕩的電車椅背上,望著天花板道:“可以是可以。不過,還是會漸漸疏遠的。”

他這副平靜的模樣讓黑尾鐵朗覺得不妙:“這麼確定?”

孤爪研磨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小黑,你跟你老家那些小時候的朋友還聯係嗎?”

黑尾鐵朗一怔。

電車飛速駛過隧道,純粹的寂靜如同黑幕一般朝電車壓下來。

他問道:“研磨,你真的沒事?”

“一點事也沒有。”孤爪研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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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岡靜原本想收一收自己攢的遊戲機,出於小孩打遊戲要躲著家長的本能。不過轉念一想,她近期已經把自己的偏好和父母說得很明朗了,再收拾這些似乎沒有什麼必要。因此平安夜前的這兩天,她直接破罐子破摔地讓自家保持原樣了。

比起房間,自己的心情似乎才更需要整理。

一會兒發愁去了那邊該怎麼和父母朝夕相對;一會兒抑製不住地對未知的生活湧起淡淡的期待;一會兒突然堅定地覺得自己不能走,仿佛在國內有什麼天大的掛念;一會兒後知後覺地開始生氣,心想怎麼能幾句話就把自己帶走;一會兒又被久未感受的親情的溫暖裹挾,僅是看著母親發來的消息就有些想哭。

還有她的朋友。不知為何,周六早上孤爪研磨站在門口圍上圍巾的樣子總是被她想起,然後心裡就泛起揮之不去的疼痛。

以後,還會有這樣親密無間的朋友嗎?

竹岡靜本以為自己會期待更多好朋友。畢竟人是群體動物,生性期盼融入人群。但事實是她莫名抵觸起其他人來。就好像一旦有了其他好朋友,孤爪研磨在她心裡占的位置就要分給彆人一樣,而她一點也不想分。

心情能不能被整理她不知道,但是毫無疑問再這樣下去她有精分的危險。

因此,12月24日在羽田機場看著母親所在的航班降落時,竹岡靜隱隱鬆了口氣。不管怎樣,隻要事情開始推進,情緒就不用積壓在心裡了。

雖然很久沒見了,但竹岡理惠子一眼就看到了竹岡靜,還抬起胳膊對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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