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夜(上)(1 / 2)

無女之地 九十九六七 9421 字 4個月前

夜裡十一點半,距離北川大學北校區最奢侈的二人間校舍熄燈還有十分鐘。

位於B3號女生宿舍四樓最角落的444宿舍,宿舍的兩位成員正在爭分奪秒地挑燈夜戰。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學生們都一個心照不宣的認識:沒有什麼科目是通宵一個晚上搞不定的,如果有,那就通宵兩個晚上。

於是,距離期末考的最後一個晚上,二人齊齊坐在書桌前,恨不得將腦袋削尖了插進課本裡瘋狂學習。

但實際上,長久不學習忽然玩命的讀書方式對大部分人收效甚微。

比如對白壽眉。

白壽眉不知道其他人在學習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的——

一定要準備乾淨整潔的筆記本、下水流利且手感極佳的簽字筆、可能會用到的所有文具,然後非常□□地端坐在乾淨整齊的書桌前,用創作書法的緩慢速度端正地做著筆記。

做筆記的過程中,發現寫錯字時,撕掉重寫;發現某個字寫得太醜時,撕掉重寫;發現排版有問題時,撕掉重寫;發現……也沒發現什麼,就是覺得整個頁麵不滿意,撕掉重寫。

到最後,在嶄新的本子被撕掉無數頁卻發現筆記毫無進展時,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壓根就沒學過書法,怎麼可能寫出好看的字?

於是,學習再也無法進展下去,她丟了手中的筆,舉著做滿blingbling指甲的手,掏出掛滿了玉桂狗飾品的最新款iPhone,打開淘/寶,輸入:字帖。

印入眼簾各式各樣的字帖介紹看得她眼花繚亂,排名第一的爆款六本隻要29.9元還包郵的價格讓人無比心動,她火速下單。

買完字帖後,白壽眉仿佛完成了一項偉大革命壯舉似的,她一身輕鬆,也不打算學習了,心安理得地撐著下巴開始刷朋友圈。

對於一個家裡雖然沒有礦、可在均價三萬的地段有十四套百平米的房子要繼承的地地道道的拆三代獨生女來說,自己一夜暴富的人生雖然算不上大富大貴,但就算不工作也能活得逍遙自在。

所以,學習這種事,對她來說,想學那是業餘愛好培養情操,不學也沒人逼她養家糊口。

再說了,她可是以高考文科577分考上了北川大學中文係,如今碩士又考到考古係,本科期間還擔任過校拉拉隊小分隊的隊長,她還是挺厲害的嘛?

明明可以靠著美顏盛世和當包租婆收房租過日子,卻靠了腦子讀了所不錯的大學還出儘了風光。

不管彆人對她什麼看法,她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優秀了。

那麼期末考偶爾劃個水,想必教授也不會太在意,對吧?

白壽眉刷完朋友圈又開始刷校園八卦公眾號,發現最近學校裡流傳的女生集體失蹤案件有了進展,頓時興奮了起來:“千兩千兩,失蹤案有進展了,你看了嗎?”

被她稱作“千兩”的人,是住在她對麵綁著麻花辮的女孩,全名玄千兩,一個看起來身嬌音柔易推倒的姑娘。

這位姑娘顯然是個二次元技術宅。

桌子下方擺著笨重的超大號組裝機,上方兩台至少三十二寸的顯示器,一個打開著steam遊戲的願望單,一個打開著Adobe audition,空中到處都是各種設備的電線。

而這位姑娘本人正抱著IPad看動畫,看到高/潮忍不住望著天花板道:“小白,你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統治世界?”

白壽眉頓時翻白眼,看來這家夥壓根沒聽自己說話。

眼前的這位中二病晚期的女孩是她的閨蜜,和自己這個放養長大的暴發戶不同,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文化家庭出身。雖然不是那種大富大貴人家的大小姐,但也是小門小戶家的掌中玉,家裡世世代代都是些醫生教授科研學者之類的讀書人。

不過吧,這種聖賢書讀多了的中產家庭,沒有豪門的經濟卻總是有豪門的傲氣,一個個心高氣傲得不行。

據說千兩三歲就被丟進雙語幼兒園,五歲學鋼琴、七歲上奧數、九歲學散打……從小被父母花式填鴨十八般技能,不知道的還以為千兩的全名叫“千兩·坦格利安”,家裡其實留了個王位要給女兒繼承。

從長輩那裡繼承的對優秀的執著和自身對生活何不食肉糜的單純,造就了今天的這個天天喊著“我想統治世界”的中二病晚期患者。

白壽眉歎氣:“大哥,我還以為你複習呢,原來你是在看動畫啊?這時候中二病發作是等著明天裸考等著掛科?”

“醫科狗現在複習怎麼可能來得及……我當然有製勝法寶啦!”玄千兩毫無所謂地從懷裡掏出她的秘密武器——一副藍牙耳機。

白壽眉大驚:“你又作弊?這次可是你男……前……陳梵巡考啊!”她一句話斷了三次才說完。

北川大學每次期末考都會安排學生會成員輔助監考,醫學院紀律部這次派出的巡考是副部長陳梵,玄千兩才分了不到一個半個月的前任。

相傳陳梵是醫學院男生中顏值的“扛把子”,話少多金成績好,而且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連她這個學考古的都有所耳聞。

可偏偏玄千兩這個不識貨的和人家好了一個多月主動提了分手,他們分手的原因至今都是醫學院一大未解之謎。

“放心。”玄千兩晃了晃耳機,一臉得意的壞笑,“我從大一開始就靠這一手,一般人想不到,就算能想到,也做不到。”

還彆說,玄千兩的這套作弊方式還真的從來沒翻過車。

考前將一百多頁的知識點用字正腔圓的普通話朗讀錄音,再用音頻編輯軟件將朗讀速度快放壓縮,直至四五分鐘就能播放完一遍為止,然後將音頻文件導入手機中,考前選擇單曲循環播放,考試期間戴上藍牙耳機用披肩發遮住就行。

如果學校開了信號屏蔽器也不怕,因為大部分屏蔽器所發出的乾擾波並不會乾擾到藍牙信號;如果老師要求上繳手機更不怕,好一點的藍牙耳機離開手機二十米也依舊能收聽到聲音;老師如果下了殺手鐧要進行金屬勘測檢查也有應對方式,女孩子家嘛,身上總會有一些金屬配件,譬如塑性文胸的鋼圈,把耳機藏在那裡就行了,普通的期末考沒有老師願意大動乾戈查作弊。

等通過了檢查的大關,就是被父母摁著腦袋學過速記和速讀的玄千兩的發揮空間了。

白壽眉曾出於好奇試過這個作弊方法,結果戴上耳機的那一瞬間隻覺得耳邊有個黑人妹子在沒完沒了地唱RAP,她一個字還沒寫完一個知識點就晃了過去,等考試結束了也沒聽清幾道題。

可玄千兩卻能在半個小時內迅速答完一張卷子,並且這個方法從大一用到研一屢試不爽。

於是,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再雞肋的課外補習班,都有它的用武之地……

可是,常在河邊走,總要撞到鬼。

第二天下午,當玄千兩梳著溫順的披肩發在卷子上筆墨橫飛時,一個人影擋住了她身側的光。

玄千兩側頭,陳梵的臉印入她的眼簾。

這個男人還是一如既往帥得人神共憤,特彆是那雙眼睛,漂亮得像是裡麵藏著星辰大海。哪怕穿著紀律部那身保險公司推銷人員必備套裝——白襯衣和黑西褲,也能在一眾監考中脫穎而出。

“怎麼,陳梵,那個學生有什麼問題嗎?”負責這間教室的監考老師正拿手機忙著刷抖音,抬頭隨口問了句。

“正在檢查。”陳梵應付了老師,對著玄千兩人畜無害地淺笑,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今天晚上九點,東區T2女生宿舍樓下見。”

“啊?”玄千兩一臉懵。

“你會來,對吧?”陳梵抿唇淺笑著,抬手,用食指輕輕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玄千兩皺眉:“……”

這小子,拿作弊威脅自己。

所以說,談戀愛的時候,彆有的沒的都告訴對象,比如你最得意的作弊方式。

玄千兩含恨咬牙:“知道了。”

——

晚上九點,玄千兩綁了兩個土氣的村姑辮,穿了套洗衣服時染花了的T恤短褲和有些臟的帆布鞋就去了東區,她可不想讓陳梵覺得自己為了見區區前男友還特地收拾打扮了一番。

陳梵也穿得簡單,白T配板鞋,早就在小花壇邊等著了。見她來,打了聲招呼,就朝校舍裡麵走。

兩人一前一後,玄千兩和陳梵保持了大約五米的距離,有些警惕地看著前方:“你帶我來這種鬼地方,該不會是因為分手的事想報複我吧?”

“覺得我會報複你還來?”陳梵繼續在前麵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