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前，十二歲的玄千兩，因為身體發育還不健全，再加上小孩子對樂曲的理解不夠充分，詼諧輕快的《諧謔曲》被老師選給她練級。
可是，即使是日複一日的練習，熟悉了曲譜的每一個旋律，把所有的熱情交付給了鋼琴，鋼琴依舊沒有回應她的感情。
那麼，十三年後，對鋼琴已經幾乎完全陌生的她，又是否能得到老師的青睞呢？
——
“你說的是門德爾鬆的諧謔曲？”狩倫打開平板，將曲譜放在玄千兩麵前。
玄千兩來到三角鋼琴前坐下，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門德爾鬆……是他們那邊世界的人啊？狩倫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迪雅那群家夥不但偷了人回來，還偷了文化成果回來？
不過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玄千兩看著琴譜，內心癢癢的，緊張又害怕。
自己真的還能彈出來諧謔曲嗎？
手指落在鋼琴上，感受到的是比回憶沉重的指壓和趨於陌生的觸感，可是，指尖就是這麼動了起來。
童年時候所學會的東西，即使大腦的記憶已經淡去了，但是身體的記憶還在，並且指引著沉睡的大腦做出了反應。
幾個小節過後，有新人類給出評價——
“怎麼說呢，這首曲子本來就不難，初學者練幾年不成問題，她的準確率也不是很高，筷子裡麵選旗杆的話，還行吧……”
“不過，從剛才到現在就這一個家夥選了鋼琴吧？”黑伍撐著下巴看著鏡頭中的玄千兩，“而且，長得雖然沒有狩倫挑走的哪個好看，但是她身材不錯，臉長得也符合我胃口，手感一定還不錯……”
一旁的蓋亞上校額頭的神經頓時抽了一下。
“是嗎？”相比如何教聖女學習，討論和性有關的內容更能引起一些人的話題，“可是她的身高不行吧？看上去絕對沒有一米七？”
“沒有一米七那也太差了，這可是拖了現在聖女平均身高的後腿，會敗壞基因的，而且身高差距太大的話，做起來都很費勁，就像發育不健全似的……”
“一看你就是沒經驗……”旁邊有新人類嗆話，“我17歲的時候評級隻有C，當時有個15歲的選我，她個子低才一米五吧，當時我們兩個差了快四十厘米的身高差，能玩的花樣多了，隻是你不會而已……”
蓋亞上校聽著聽著，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在耀星大陸，為了保證新人類的人口數量，初/潮後的聖女正式開始評級加入生產隊列是理所當然的事。
可是，或許是在異世界待了六年的關係，聽到15歲這個年紀，他第一反應覺得對方還是個孩子，下意識產生了排斥的感覺。
“我也不認為這個聖女比前麵那個姿色差。”有新人類附和道，“五官中正的漂亮臉蛋和標準身材咱們自產的還沒看膩？倒是這張臉眼神裡有一種簡單純粹的感覺，但身材卻很味道，該有的都有，卻沒有咱們養的那些那麼刻意，這種天然的感覺，實戰一定了不得，就是想知道脫了這裙子是個什麼樣子……”
玄千兩還在舞台上為了生存努力演奏鋼琴曲，台下鏡頭另一邊的新人類們卻已經拿著她的身材開起了玩笑。
或許對有些新人類而言，這樣的玩笑是常有的事甚至在他們心中完全是褒獎，畢竟聖女學習和努力的最終目的是為了與他們結合，然後誕下基因更優秀的孩子。
可是，蓋亞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差，他下意識地握拳，冷聲道：“各位，曲子認真聽了嗎？各位都是簽署了教師規範的。”
此言一出，最後一排一直閉著眼睛開小差的月伯元帥微微睜眼，視線落在蓋亞已經漆黑繃得筆直的身型上，輕輕挑了下眉。
“蓋亞，你是不是太敏感了？還是說那邊世界待久了待傻了？”聽聞此言，黑伍上校頓時笑了，轉過頭道，“該做的事我們當然會做，誰手下的奴隸沒有點才藝教不了她們，嗯？”
他道：“反倒是這群野猴子裡麵肯定出不了一個天才，你瞧瞧從剛才到現在，一個能達到咱們這邊14歲聖女C級水平的都沒有！本身基因就差還起步晚，你還真指望這群劣等世界來的劣等基因裡麵能出幾個C級？”
黑伍上校起身，走到蓋亞身邊勾肩搭背：“就她們這群，大家來湊熱鬨也就圖個新鮮！現在評級的規則是你們地球特彆辦公廳定的，校內選拔，也許能有幾個湊到C以上，等下次評級跟咱們自己產的聖女一個評級標準了，你覺得她們有競爭實力？……說到底，她們不過是曇花一現的玩具罷了！”
黑伍笑：“你彆忘了六年計劃的真正目的是什麼，這五百個聖女的定位壓根就不是生育工具，而是觀測資料！如果玩膩了，基因質量和生產力也跟不上的話，隻不過是隨時可以送去做人體試驗的廢料。咱們科學院現在非常缺聖女的活體實驗材料，你天父是科學院管事的，你不可能不知道……”
蓋亞上校頓時蹙眉，沒有說話。
關於入侵異世界，耀星共和國其實發動過數次侵入。
除了自己前去執行的六年計劃，還包括數年前的十二年計劃和籌備中的三年計劃。
這個係列計劃的最終目的，是終有一天，耀星大陸能將另一個世界的人全部轉移過來，以此拯救這個即將消亡的世界。
為此，耀星大陸一次又一次地嘗試對另一個世界進行定點空間轉移。
可是，就現在的技術而言，能轉移的地點是科學家利用平行空間學/運算出來的，人為不能更改位置。
這也是他和迪雅等一行人為什麼會圍著北川大學行動六年、而不把清華北大或者哈佛牛津這種女生智力會更高一些學校當轉移目標的原因。
不是不想，而是沒辦法。
不過，耀星政府覺得這樣也好，每次先轉移一部分普通人過來試水，隨著轉移容量的變大，總有一天可以挨個把北川市、中國、亞洲、全地球所有的人都拽過來。
所以，這一批聖女，上麵用來試水的心的確比投入生產的心要大，他從一開始都知道。
他也不覺得這樣草菅人命的行為有什麼錯，當資源有限的時候，為了生存，人和人之間會發生爭執、物種和物種之間會存在掠奪，世界和世界之間發生侵略……這是無法避免的事。
身為耀星共和國的一員，他應該做的不是站在上帝視角去批判指責，也不是站在個人角度去徇私舞弊，而是身為耀星大陸的一員，守護這片土地的驕傲。
所以，他於玄千兩，出發前一天晚上警告、來到異世界後的謀殺，都已經是自己做出的最大的讓步和包庇。
既然她執意要在這個殘酷的世界活下去，那從今往後，他也不會再去顧及她的感受。
——
另一邊，台上玄千兩的演奏節奏逐漸亂了。
十三年沒有觸摸鋼琴，就算指尖還記著觸感，但身體素質卻吃不消。
從意識到節拍混亂的那一秒開始，她就慌了，與此同時餓了。
這不是普通的饑餓，是一種當下如果不進食就會五臟六腑絞痛的饑餓。
這份饑餓感第一次出現是在第一次聖教課之後，雖然當時靠吃了份毛血旺緩解了，但後來越來越嚴重。
這七天來，每當她緊張的時候，這種饑餓就會出現，而每一次好像都隻有毛血旺、米腸之類的奇怪食物能解決她的問題。
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心理壓力過大導致食欲暴漲和口味突變，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是，也許是這一次實在是太緊張了，食欲如同巨浪滔天般將她緊緊包裹，意誌快要被吞噬。
“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視線越來越模糊，卻偏偏到了曲譜該翻頁的時候，玄千兩抬手用力一劃，也沒注意自己劃過了頁，繼續演奏譜子上曲子。
饑餓感讓她的腦內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乾擾物都逐漸從她的世界裡消失，她仿佛坐在一間空曠的大教室裡，獨自在鋼琴前演奏著一首曲子，前方一架小小的節拍器發出清脆的聲響。
或許是這裡的時間流動變慢了，她一邊彈琴一邊看著身側的節拍器，發現即使琴譜的難度徒然增高，但自己居然也能駕馭，而且沒有一處混亂，瞬間有些開心地笑出了聲。
但是，這一切其實都隻是玄千兩腦內的幻想。
現實中，她混亂的節奏在翻頁的那一瞬間突然停下，然後緩慢地切入，卻在下一秒，流暢的音色一泄如注。
剛還在百無聊賴地嘮嗑的幾個新人類忽然神色一正：“冬風？”
“是冬風。”有一名新人類道，“怎麼回事？節奏突然變好了？簡單的彈不好，難的怎麼突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