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紋肌溶解綜合征在落後的地球都算不上什麼要命的大病,在醫學水平高度發達的耀星共和國就更不是什麼問題。
但是,發病後短時間內不能高強度運動是醫學也不能改變的現實,為了儘快克服這個事實,讓朱祁至少有能力挺過大運動會的基礎考試,狩倫思前想後,決定將朱祁送往大聖園的醫院。
大聖園是聖都最豪華的校園都市,全球聖女最想入住的園區TOP1,聖女群體中的富豪和精英全部都聚集於此。
這裡的醫院有著世界一流的康複培訓,尤其是中醫康複治療中心更是衛生院直屬單位,在麵向聖女的身體理療方麵的技術水平更是穩穩的世界第一。
那天入住醫院的朱祁,看到的是與想象中截然不同的景色——
一眼望不到頂的圓形醫院大樓直插雲霄,中空為旋轉步行電梯的透明結構,視線所及之處是被陽光覆蓋的敞亮空間,穿著病號服的女生們人手一台機器人跟隨在左右伺候,每個人臉上的表情很安逸。
一台冰箱機器人推著一輛輪椅劃了過來,對著發呆的朱祁道:【你好,朱祁,我是工號為0395385934的護工機器人,接下來由我帶你前往對應的診室就醫,在此期間你可以坐下休息,有什麼問題請吩咐。】
朱祁帶著一臉錯愕的表情看向機器人,又扭頭看向狩倫。
他此刻正戴著黑色的麵具,站在醫院外道:“按照律法規定,任何沒有授權的新人類都不能進入‘聖女專門空間’,也不能在‘聖女專門空間’的邊界露出真容,我不能繼續前進了,接下來它會負責照顧你去看病,好好養身體吧,我走了。”
“好。”朱祁小心翼翼地坐在輪椅上,機器人將她推向中空旋轉電梯。
一路上,朱祁和不少女孩擦身而過,她們有的站著有的坐著,有的三兩個聊著天說說笑笑,有的摸著微微隆起的肚子對旁邊的女生抱怨著什麼,有的跑跑跳跳打鬨……
眼前的一切太過於和諧,以至於朱祁揉了好幾次眼睛,想要確定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直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朱祁麵前——
是孫悅謠。
就是當初那個被幾乎所有女生投票為C級以下淘汰、臨離開時怒吼全體女生是“婊/子”的那個女生。
孫悅謠瘦了,短短的三周時間內,她居然從體重身高雙180的體格瘦到了看起來隻有最多130斤的樣子。
瘦下來的她雖然依舊不漂亮,可是胖瘦均勻的她現在看起來很清爽,氣質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哎呦,這不是朱祁同學嗎?大紅人……”孫悅謠向著這邊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戲謔的笑容,顯然沒有善意。
等來到朱祁麵前,孫悅謠居高臨下地看著朱祁,上上下下打量她身下的輪椅道:“大美女,看你的樣子最近混得不怎麼樣啊?怎麼,想混到C級以上的日子不好過是吧?”
朱祁無視了她,閉上眼睛休息。
“也是呢,有些女生啊,就算長得漂亮有什麼用?不照樣是廢物一個?”孫悅謠在旁邊雙手環胸笑,她用手環掃了一下朱祁的耳釘,一邊翻她的檔案一邊道,“就那麼點運動量,你說,到底是身體有多差才會得橫紋肌溶解綜合征呢?”
“……”
“哦,對,最近我上了不少關於胎兒啊、懷孕啊、基因管理啊這些課程,我知道了,不是身體差就會得橫紋肌溶解綜合征,也不是身體好就不會得,是因為……”孫悅謠露出極為冷漠的眼神,瞪著朱祁一字一頓道,“全部都是因為基因,基因好的人天天熬夜也不見得會患癌,基因差的人隨便肝一點就一身的毛病,所以有些人的父母才會五六十歲就住ICU詐捐,你說是吧?朱祁同學?”
朱祁額頭的神經頓時抽了一下。
去年底,她父親因為突發腦梗而住院治療,那段時間,在親戚的建議下,母親將藏在家裡床底下存了快二十年的所有現金、鐲子和郵票全給了弟弟,讓他存在他自己的賬戶裡,然後反過頭裝家裡一無所有,逼自己利用人脈在學校轉發水滴籌替父親渡過難關。
最後,住院的錢全是靠募捐得來的,母親發現好心人的善款來得奇快無比,頓時變得貪得無厭,還找在縣裡做醫生的舅舅幫忙開虛假的醫藥單,結果舅舅手段低劣導致有同學質疑真實性,一度害得自己差點在學校社會性死亡。
好在老天開眼,沒過多久父親就去世了,那些質疑自己的人忌諱生死,抱著“人都死了”的心態沒有繼續找自己的事,這件事才過去。
但是,外國語學院裡有很多人都知道這件事,孫悅謠好像是德語專業的,知道這個傳聞也無可厚非。
“我好像沒招惹過你吧?”朱祁深吸一口氣問。
“哎?你不知道嗎?”孫悅謠故意露出很誇張的表情,“迪雅給我們這些C級以下女生看了投票的結果,每一個投了我的家夥,我可是都記住名字了。”
朱祁這才睜開眼,瞥了孫悅謠一眼道:“聽你這話的意思是,當時你沒投彆人?”
孫悅謠一時間語塞。
朱祁又問:“是我在投你票之後,還道貌岸然在理由那一欄批評你了嗎?”
孫悅謠沉默,當時迪雅念了不少人對自己不堪入耳的評價,但其實寫下那樣自以為是評價的女生隻占1/3,其他的女生即使投了票也沒有說多麼難聽的話,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也不願意針鋒相對。
“而且你覺得你被選定為C級以下,是我們就能做決定的嗎?”朱祁道,“讓我們做決定隻是為了讓我們內部分裂,真正做決定的從一開始就是新人類,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孫悅謠臉上犀利的表情逐漸放緩了下來。
的確,後來她通過接觸本土聖女知道了等級評判的規則。
這是一個現代文明發達度極高的科技大國,雖然有些製度在她看來非常離譜,但是文明的國度必然有著健全的法律,一切都要按照法律法規辦事,不存在某幾個人說了就算,更不可能存在幾個聖女說了算的情況。
說到底,當時的投票就是一場囚徒困境,利用每個人都想自保的心理換來相互剝削的場景。
在當時那個場景下,沒有女生敢在投票的時候選擇棄票,畢竟前兩個違背迪雅命令的人已經變成了屍體。
所以,當時的那場投票中,那些隻是投了票而沒有對同胞落井下石的女生,已經做得很好了,實在大可不必用犀利的言語去苛責。
孫悅謠漸漸平複了心中的怒火,其實她不是個暴戾的人,雖然外表粗獷,但很少發火,剛才見到朱祁忍不住發火,隻是她太久沒有見過外麵那些還在參加考試的女生,一時間激動。
而且她又認識朱祁,也知道朱祁在學校時是個什麼樣自私自利的人,一時上頭才口無遮攔。
如今孫悅謠氣消了,在朱祁身邊坐下,長歎一聲道:“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羞辱你爸媽,我就是……哎……”
朱祁心中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但她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露出一副複雜的表情道:“哎,攤上那樣的父母,兒女有什麼辦法,我爸已經死了,很多事情也就隻能放下了……”
孫悅謠更加內疚了:“對不起,我也真是的……”
朱祁見孫悅謠滿臉愧疚,她挑了一下眉,順勢問:“對了,你在這裡過得怎麼樣?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那個……去懷孕了嗎?”
相比和孫悅謠這種一看就沒什麼用的家夥閒聊,套出點有用的信息才是正事。
這時,朱祁需要就診的診療室樓層已經到了,孫悅謠沒有離開,而是陪朱祁一起在這一層停下,邊走邊道:“最近一直在做培訓,培訓不達標之前是不能懷孕的。”
“哦?你們在這裡培訓?”
“不,在隔壁樓。”孫悅謠指了指旁邊的一棟摩天大廈道,“我太胖了,身體裡很多功能指標都不健康,而且存在骨盆前傾,懷孕的時候身體會變得比較敏感,如果在懷孕之前不讓身體達到最佳狀態,懷孕之後很容易落下不好的後遺症。”
“是嗎……”朱祁抬眼看向孫悅謠,發現她在說“懷孕”兩個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是已經接受了這裡的一切,於是問,“感覺你其實過得還不錯?”
孫悅謠聞聲露出有些尷尬的表情道:“怎麼說呢,比想象中好太多了,不光是我,被淘汰下來的女生大部分都覺得很好……“
朱祁頓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