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的話非但沒有說動知雪,反而讓知雪笑得更開心了。
他也大抵上明白了為什麼狩倫會收留一條流浪狗的原因。
舊人類時期,家族勢力壟斷階級,又和同為權貴的家族勢力結為姻親,2成的人占據了社會的8成資源,讓剩下的8成人為了2成資源拚得你死我活,也從而導致無數資聰慧的窮人想要上升無門,於是就有大量的文人誌士批判人與人之間門命運生而不公。
但那會兒,至少人人都能做夢:“我要是誰誰誰的兒子,就憑我的本事,我必能大有一番作為。”
新人類當權之後,直接對這樣的血緣家庭斬草除根,隻要你作為新人類被生在這個世界上,你的起跑線就和所有新人類是一樣的,你能走多遠全憑自己本事,就算你走不遠,國家也不會讓你餓死。
雖說這個製度抹去了家庭貧富差距帶來的教育資源的不公平,給了更多原本可能貧窮的人更公平的機會,可是,很多新人類也因此變得不會做夢了。
五年一次的全麵評級,社會把你到底幾斤幾兩都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你,給你最適合的崗位,讓你做不用白白付出努力卻得不到回報的事。
這樣的生活充滿自由和安逸,每個人都能在自己的舒適區內找到合適的生活;這樣的生活也同樣充滿絕望,因為所有對舒適區之外的野心和向往都提前被判定了“你不行”的死刑。
就如同他和天野之間門,他奮鬥到28歲才通過撿漏成為了第69軍的軍長,天野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在18歲被選定為第1軍的軍長候選人。
他如今已經30歲,前不久終於勉強成為S級,可他心裡清楚,他隻是因為善於控分和勤奮才勉強摸到了S級的邊,下一次分級肯定就會被打回A+級甚至A級。
而天野,即使文化課永遠勉強及格,卻就是能靠著偏科一直站在S級的上位,S級和S級之間門的區彆也是巨大的。
在耀星大陸,努力很重要,但是沒什麼人相信天道酬勤。
於是,這樣一條高調的流浪狗便在單純的狩倫眼裡閃閃發光了吧。
肉眼可見的脆弱上限,肉眼可見的演技拙劣,肉眼可見的野心和貪念……卻相信她所經曆的一切隻是命運不公,她勤能補拙。
這叫什麼?沒有自知之明?單純?
單純是好事,單純才不會有太多顧慮,或許正是那種無知的莽撞,不但打動了狩倫,也打動了七層紅衣,使其願意向這樣一個聖女遞去橄欖枝。
畢竟,耀星大陸已經很難見到這樣的人了。
但是,一隻引人注目的飛蛾的命運終歸隻是飛蛾,給她一片藍天她又能飛到哪裡去呢?
想到這裡,知雪無所謂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朱祁道:“我不在乎能坐在這裡陪我下棋的是誰,因為誰都差不多。”
朱祁聞聲,抬頭看向知雪。
她懂知雪話中的意思:想讓我多看你一眼,你要有讓我多看一眼的價值才行。
而此刻,知雪也在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但知雪的眼神是冷漠的,僅是一眼,就仿佛將朱祁整個人從內到外打量透徹。
朱祁不喜歡知雪的這個眼神,他在看自己的時候沒有任何停留與曖昧,說明他不但對自己這個人的靈魂毫無興趣,甚至作為男人對自己身為女人的身/體也絲毫沒有想法。
這讓朱祁有些許焦慮。
從她有記憶以來,男人都是一群狗,無論是有錢的還是沒錢的,聞到女人的肉味就會流著哈喇子湊過來。
尤其是她這種顏值身材的女人,就算男人不愛她,但也會覬覦她,隻要男人對她有想法,她就能通過短暫的互惠互利迅速攫奪她想要的東西,然後向上攀爬。
可是,耀星大陸遍地美女帥哥的環境抹殺了她的優勢,而她自以為的黃種人美女的長相顯然也沒有吸引到知雪。
她一時之間門忽然有些迷茫了,如果她的外貌不再是優勢,她該拿什麼成為和彆人談判的籌碼?她該怎麼樣往上爬?
如果知雪對自己沒有一丁點的興趣,他允許自己頻繁出入書房下棋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回去吧。”知雪起身道,“我累了。”
朱祁見狀一時焦急,於是隻能握拳大聲道:“父親大人,請等一下!”
知雪停下腳步,背靠桌子而坐,雙手環胸,用餘光瞥了眼朱祁。
“父親大人,我的上限確實很低,我知道。”朱祁深吸一口氣道,“我也知道您見多了耀星大陸的美人,可能……根本不會對我有什麼興趣,我都知道。”
知雪沒說話,隻是抬起頭,漫不經心地盯著懸掛在書房屋頂的聖母像。
“但是父親大人。”朱祁道,“我不想隻是這麼活著,我想向上走,我不想再像在那個世界一樣任人欺淩,所以我隻能硬著頭皮做這種幾乎沒有勝算的事。”
知雪這輩子一路走來,聽過太多這樣的話,所以他對這種言論沒有絲毫動容,反而很敷衍道:“那你就好好考試,好好分級,如果有機會成為A級聖女,和我一個級彆的新人類會有很多供你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