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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鋒[競技] 烏鞘 6461 字 7個月前

比賽的大起大落足夠刺激,但血壓拉滿對觀眾也太過殘忍。

很少有選手敢在短節目裡做出四三連跳這種高風險的選擇,尤其是在第一個四周失敗意識到自己狀態可能並不好的時候。

在花樣滑冰賽場上,高風險往往意味著高回報,勇敢的人背負更多壓力,同時也值得更多獎賞。

何煥的駭人一跳成功,場館頓時被尖叫充斥,音樂短暫失聯,安靜的比賽環境恢複後,何煥才發現他和伴奏錯開已經太多。為了四接三不得不加的壓步、連跳多出的時間以及滑出所需平衡身體的調整,這些看起來都是幾下眨眼的功夫,但短節目三分鐘左右的時長,即使是幾秒也足以改變節奏。

他這次居然比音樂慢了。

何煥從來沒有追過音樂,曆來是音樂追他的滑行,舒緩陰柔的旋律不知怎麼就多出倉促和急躁的音色,他不敢減少規定動作,隻能儘量加快滑行的效率,好在這個他在行。

宋心愉眼看何煥越滑越快,手心的汗也越出越多。不,不是這樣的,在跳躍全結束後的接續步調整速度是可以接受的,但他還有個阿克謝爾三周跳沒完成,這時加速隱患太大。宋心愉也知道,何煥沒吃過滑慢的虧,他不懂也沒經驗,以為和之前一樣單純加速就可以彌補前半段節目損失的時間,但這是不可能的。

穩住,穩住啊……

她的心臟比剛才何煥的四周在空中尚未明了時還要緊縮痛苦。

何煥腳下快,手上仍然穩重優雅,從一個指尖到另一隻手的指尖滿溢暴君的溫柔,他並不刻意故作深沉,反而清澈真摯地流露少年人陷入無望愛戀時才有的獻祭感。

仿佛麵對即將毀滅的一切也不甚在意,王權與帝國、英明與崇愛……在一份狂熱的愛麵前不值一提。將自己全身心親手獻祭、再親手奉上,可以失去一切但又不惜一切。音樂瘋狂的沉淪裡,有最恐怖的殺戮和最熱忱的溫柔。

“滑得好快……”冰舞出身的朱緋也忍不住讚歎何煥精湛超越項目本身的滑行,但尹棠卻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很久了。

“但太快了,最後隻剩個阿克謝爾三周,這個跳躍……不能

這麼快。”何煥開始壓步時,尹棠才說話。

他話音剛落,何煥的身體已經調整好方向和起跳的角度,原本在冰場對角線遠離裁判的一側,但助滑結束,隻是抬腿擦刃騰空的小小一個動作,也因為他速度太快竟然眨眼時間便突破半場。

當意識到危險時,何煥同時意識到太遲了,他已經起跳,空中旋轉結束後前方留給他落冰的距離已經不夠,整個對角線剩下的僅僅是防護墊前一到兩步的空間。

如果馬上收斂肢體落冰,他猜測自己足夠維持平衡避開擋板,但跳出來的頂多是個阿克謝爾兩周,分數對於男單選手來說不值一提,這樣的話,自己剛才冒如此大的風險用四接三替換三接三的意義又在哪裡?

他不甘心。

於是便沒有減速,依舊是三周半轉滿,四肢在刀齒接觸冰麵後展開,他站住了,正對擋板,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調整的距離,眼前廣告字跡忽然被無限放大,又迅速消失成一片混沌黑暗。

慣性用強大的作用力,將何煥整個人狠狠砸向防護墊,上麵用作讚助商廣告的噴繪畫麵扭曲褶皺、深深凹陷,被他撞得劇烈搖晃顫抖,他的骨頭也一樣,狠狠擠挨劇烈磕碰,發出隻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的哢噠哢噠詭異又恐怖的響動。

阿克謝爾跳正麵起跳正麵落冰,何煥撞擋板時也是正麵迎上,整個人撲進柔軟的牆墊,但再柔軟也因為速度和力度產生劇痛,他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真的為魯莽付出了代價,但很快,他的聽覺率先恢複,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還有音樂,音樂還沒有停。

何煥探手摸出,掌心一片冰涼,是堅硬的冰麵,他找到冰麵也就找到了方向,雙手用力支撐,睜開眼睛,明亮的雪白刺痛重見光明的雙眼,一切都發生在過於短暫的時間內,何煥重新站立,他試探性邁出一步,肌肉與骨骼的痛苦沒有妨礙他的動作,下一步發力,膝蓋很不舒服,但明顯不是因為受傷而是撞擊,他的頭仍然在暈眩當中,但方向感已然恢複,朝著原本跳躍結束的方向,何煥前滑幾步後,重新掌握速度的漸進,同時,他的餘光看見熟悉的身影閃過去,那人手上還拿著他的運動外套。

是教

練,剛才喊他的人是宋教練。

場邊觀賽的教練一般都在裁判席右手方向短邊一側,靠近等分席和冰場出口,宋心愉也不例外,她一定是繞了半塊冰場跑到自己撞擋板的位置。

沒有愧疚的時間,音樂繼續,他就必須要繼續,因為碰撞時間所剩無幾,沒有跳躍,還有一組聯合旋轉和定級步法。

他沒有受傷,身上唯一痛覺最明顯的地方在莫名其妙的下顎和耳際附近,大概是撞擊時挫傷,不影響滑冰。定級步法容易,他滑得快,重新提速不費吹灰之力,腦子裡統統空白,一切交付肢體記憶。

即便如此,到聯合旋轉前,音樂仍舊領先他一步,何煥這輩子都沒轉這樣快過,他開始還數圈,後麵乾脆放棄,憑感覺跳進換足調轉方向,最後的最後,音樂隻搶先一秒結束,他在生死時速裡完成最後一次彎道超車,與伴奏幾乎同時撞線,完成比賽。

他沒有節目,但觀眾仍然全體起立,毫不吝嗇給予他隆隆的掌聲和歡呼聲。

何煥有點頭暈,不是因為撞那一下,而是他後麵實在轉得太快。

腳邊到處都是人們扔出的布偶和鮮花,像是他已經獲勝一般凱旋。

但比賽才剛剛進行完短節目甚至分數還沒出來,何煥知道自己發揮得不好,一個跳躍失誤,另一個阿克謝爾三周他確認自己足周,但不敢保證完成分會因為撞擋板扣去多少。

回到陸上,接過鐵青著臉的宋心愉遞來的刀套,何煥自知理虧,一言不發,宋心愉也不說話,雙唇抿得像一條緊繃的直線,盯著何煥保持緘默。

坐上等分席,麵前屏幕回放他撞擋板的失誤,何煥從第三視角回顧自己的“壯舉”,後背疲累的汗珠驟然冷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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