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月前何煥也像如今的安德裡安,初來乍到的鋒芒畢露總是最耀眼。
一個飛利浦四周引燃冰場,觀眾的激動隻能用喊叫傾瀉,柔和的鋼琴被尖叫撞得若隱若現。
花樣滑冰男子單人滑的技術水平一直在發展,大家都相信飛利浦四周和路茲四周將來會出現,但沒人預言過是出現在青年組的賽場。
第二個跳躍是路茲三周接後外點冰三周,安德裡安的跳躍帶有一種難以置信的輕盈,讓整個跳躍無論多難都顯得十分輕鬆。規定跳躍的阿克謝爾三周跳他放在編排的後半段,作為最需要爆發力的跳躍,大部分選手都會放在節目前半段體力充裕時完成,安德裡安的體態不隻是看起來的修長纖細,體力更是充沛,三個跳躍全部完美達成。
這時他的技術分已經注定超過前一個出場的何煥。
音樂從漸緩至漸快,
柴可夫斯基的《船歌》是一共十二首組曲其中的一首,十二首分彆代表十二個月份,《船歌》是六月,俄羅斯一年中最為美好的時節,夏日水漲,寧靜的波光在本該喧燥的時令卻飽含天然的憂鬱。
何煥很了解柴可夫斯基的曲子,《船歌》本來是固定曲式,從意大利流傳出來風靡歐洲時就幾乎都是6/8或12/8拍子,船夫劃船時起槳快落槳慢,他們之間傳唱的船歌旋律也符合劃船時變速的節奏。柴可夫斯基的船歌獨一無二用了4/4的拍子,與其說描繪船行水上,不如說是單單製造水的意象,又帶了典型的俄羅斯風格,鬱鬱悠遠,欲訴不言。
整個短節目滑完,何煥仍然在想,安德裡安是怎麼做到將一首曲子的精髓曼妙雙手奉上,這樣的展示太不真實了,就像安德裡安這個人。
何煥一直在回味,直到分數出現。
92.53分。
他不是沒有輸過,但卻從沒感覺被打敗。這次卻不一樣。
但比賽還沒結束。
“你今天怎麼了?”第二天自由滑合樂訓練,宋心愉敏銳發覺何煥和平常不大一樣。
何煥還沒想好要怎麼和教練說,這時也隻是搖頭:“沒怎麼。”
“你五歲就跟我訓練,十三年後還想騙我?你腦袋真的磕漏了嗎?”宋心愉心想這小子不會到青春期叛逆了吧,怎麼越來越不愛講心裡的想法。
“教練,”何煥忽然把頭抬起來看她的眼睛,“讓我再想想。”
“你也不是第一次短節目落後,因為這個嗎?還是那個一分讓你又開始鑽牛角尖兒了?”宋心愉知道何煥嘴上不說,但心裡其實求勝的**很強,心氣兒也高,但這不是他的問題,但凡對自己有追求的運動員的通病,優秀如他自然無法避免。
“是也不是。”何煥的餘光瞥見一個快速滑過的黑影,是安德裡安,“這比我想得要複雜,我想自己先消化一下。”
“我尊重你的意願。”宋心愉雙手搭在何煥肩膀,望著他漆黑的眼珠,“但你也要明白,你不是一個人。好了,一會兒到你合樂了,調整一下狀態,記住我說得要點。”
“不能滑太快,不能搶拍。”
宋心愉滿意地打個響指,示意何煥回去訓練。
何煥的自由滑伴奏播放完,他認真順下一遍後,場館冰麵人已經少了很多,幾個已經結束訓練的選手都回到陸地脫下冰鞋。
黑影再次出現在餘光,越來越近,繞著正在喘氣的他轉了兩圈,最後停在何煥麵前。
“昨天怎麼沒去廣場散步?我可賺了很多錢,還等著回請你一杯咖啡。”穿黑色長袖訓練緊身衣的安德裡安笑著說道。
“剛比完賽你也去賣藝了嗎?”何煥有點吃驚,“你很缺錢?”
安德裡安的歎息裡有股悲天憫人的無奈,臉上卻還掛著笑:“其實不缺,除了訓練我日常花銷不大,但錢都被我花在去看演出和路費上,聖彼得堡物價太高,不多趁機會小賺一筆吃飯都要吃不起了。而且姐姐不讓我參加商演早早露麵。”他像和何煥認識很久了似的抱怨。
“姐姐是你的教練對嗎?”
“是,她覺得稱呼教練顯得太老氣,哎,女人,就算不叫姐姐,按照輩分叫聲阿姨才對,可我不敢,我怕死。”
何煥幾乎一天都在繃緊的臉終於滲出些微由衷的笑意:“你該認識一下我師兄,教教他求生的本能。”
“原來你能聽懂玩笑,也會開玩笑。”安德裡安笑著說。
“我是正常人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