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煥有陣子沒來韓國比賽和商演了。
亞洲花樣滑冰選手參加國際賽事,往往免不了中日韓來回跑,這兩年他去日本和本土作?戰的機會多,再來自己曾經一鳴驚人的故地時記憶已經有點模糊了。
時隔八年,再在江陵機場外看見接機的成明赫,恍惚昨日重現,何煥一瞬間以為時空回溯,好像他剛下飛機正要參加人生中第一次國際賽事,教練不放心,讓未曾謀麵的師兄來機場迎接和安排住宿,連冬日漸暖的風都拂過?似曾相識的輕柔。
“行李這麼?少啊?我還以為你能多玩幾天。”
成明赫大大咧咧注意不到何煥短暫的停滯,三步兩步躥過?來拿過行李掀開車尾箱,動作一氣嗬成,和他輕快的語氣彆無二致。
“嗯。”何煥過?了好一會兒才回答。
車上成明赫的嘴還是不肯閒著,能和師兄再見麵,何煥當?然是開心的,聽他說自己近況好得不能再好,父母身體也都在一點點恢複,何煥也覺得如?今的師兄和當?初他滑冰時一樣快樂。
有些?人永遠知道如?何享受人生,在重要的時刻做出正確的選擇。
對於何煥來說,奧運會就是這個重要的時刻,但如?何去選,他還不知道。
江陵滑冰場和初戰時幾乎沒變,隻是為了商演安裝了大屏幕遮擋住短邊一側座位區,其餘場景依稀如?舊,成明赫還沒踏進場地就開始感慨:“好像都是昨天似的,咱們和這裡都沒怎麼變。”
“我長個了。”在身高的問題上,何煥總是寸土不讓。
像剛認識時差不多,成明赫隻是笑著拍兩下他肩膀。“聽教練說你遇到點選曲方麵的困難?”他拍完問道。
“談不上困難,隻是還沒拿定主意。”
“有時候和彆人傾訴一下煩惱和困惑一點都不會影響你強大的自我意識本身。”
“有時候煩惱和困難是必須一個人去麵對的。”
仿佛早就知道師弟會這樣說,成明赫也不著急氣惱,一麵遞刀套給出冰場上陸的晚輩,一麵語氣輕快地抬眼朝何煥笑:“那不如?這樣,咱們打個賭。”等年輕晚輩道謝走遠後才繼續說,“我要是猜中了你為什麼
?還選不出要滑得曲子,你就得聽我一句勸。”
何煥也不回應,就隻是站在原地看他等他說完。
“你這是典型的大賽前焦慮。”
“我沒什麼?好焦慮的。”何煥說謊時眼神都不帶晃一晃,比語氣還堅定?,連他自己都要相信了。“我是衛冕冠軍,是他們來挑戰我,我有什麼?好焦慮的。”
“因為每個人在奧運賽季前都跨越自己必須麵對的障礙和困難,你知道他們在接受了考驗後都更上一個台階,但你自己沒有,你自己一路順風順水,彆說摔倒了,連個磕碰都少有,你是不是在焦慮這個?就是覺得彆人翻越高山跨過?激流來挑戰你,但你一直穩穩坐著,院門都沒出過?”
成明赫笑得自信,尤其看何煥也不嘴硬隻是站著一言不發,他更相信自己說對了,但他總是會在說話前想好下句話怎麼接上的人,戳穿師弟密不透風的自尊和矜傲也不是目的,他拍了拍何煥的肩膀,笑著說道:“這你就焦慮了?我說師弟啊,你是不知道當?年我們同一個冰場訓練的時候,大家看你訓練才叫焦慮。”
“我訓練很認真的。”何煥總覺得自己在訓練時足夠認真專注,對技術要點和新節目掌握也夠快,沒什麼?讓人看了著急的地方,“學得也算快。”他又補充道,或許是剛被戳穿隱藏很好的念頭,他急於找回場子才這樣少有的接自己的話。
成明赫對他的會錯意哭笑不得。“就是因為這個啊……編排的時候,大家都是剛學了新節目,一下午轉過頭,你已經能滑得有模有樣了。平常時候新的動作編排,新的執行內容,你哪次不是第一個學會第一個掌握還立刻做到最好的?你說彆人看了焦慮不焦慮?”
何煥好像第一次能理解人是會因為旁人的事情?而乾擾自身判斷的冷靜一樣,緩慢點頭,他顯然不喜歡自己當?前的狀態,或許最需要改變的可能隻是目前的自己而已。
“所以你看,從彆人身上找原因是找不到的,你得從自己身上找那個你想突破的點,那個你……怎麼說呢?覺得自己最讓自己不爽的地方?”成明赫說道。
“師兄你是為了這個才退役找答案的嗎?”
成明赫麵對
何煥突如?其來的反問隻是笑笑,“我的答案就是想看看我是隻需要滑冰還是隻要任何能站在舞台上的表演都可以帶給自己快樂,我嘗試過?了,發現果然自己是個沒救的人來瘋,至於在冰上和其他地方可能對我來說沒有那麼重要,但那種收獲矚目和認可的快樂都是一樣的。”
聽罷何煥許久沒有說話,成明赫被工作?人員叫走詢問晚上冰演的細節安排,他一個人靠在擋板前,看著白得晃眼的冰麵。
“但我,就隻是很想贏。”
何煥低聲說道。
夜晚,冰演高朋滿座,聽說場外黃牛高價票也是一票難求。
何煥上下半場各表演一套節目,都是壓軸。上半場給他墊場的節目裡有對剛從少年組升至青年組的雙胞胎姐弟,聽成明赫說兩個孩子很有天賦,在自己手下編排了節目,滑得是男單女單,兩個孩子在音樂方麵的造詣很令人刮目相看,尤其姐姐小提琴拉得好,所以這次表演滑編排時兩人組合表演的節目前半段是弟弟吹長笛姐姐表演,後半段換了姐姐站在場中用小提琴為弟弟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