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大不敬的話,布蘭奇大人幾乎是夏爾迪從小看到大的,對於他的脾性也有幾分了解,大人由於自身的原因,非常反感任何對婚姻不忠誠的行為,因此無論真情還是假意,上流社會風靡的所有惡習中,唯獨此一件,是他不太可能會去嘗試的。
公爵大人不是個濫情的人,但作為一個正當壯年的大貴族,他不可能在前妻亡故的三年裡,情史一片空白,除卻逢場作戲以外,夏爾迪知道,和大人保持長久往來的也就兩個人,秀蘭小姐就是其中之一。
秀蘭說是小姐,其實已經三十多了,比公爵大人還年長好幾歲,但從外貌上絲毫看不出來,上天顯然十分厚待這條火紅色的海洋人魚,夏爾迪見過她幾次,歲月非但無損她的美貌,還令這位擁有一種獨特的風情,舉手投足間,處處韻致優雅,足以令人回味,絕不是佐伊那種未經情/事的孩子可以比擬的。
秀蘭小姐命途比較坎坷,據說她出生不久,生身父母就亡故了,臨終前將她交托給一位遠房親戚,那對夫妻婚後多年未有子嗣,便將秀蘭收為養女,說起來這對夫妻夏爾迪也很熟悉,男的就是為老赫爾南德公爵大人服務了幾十年的司機塔奇奧,塔奇奧收養秀蘭時已經四十多歲了,因此對這個養女十分寵愛,秀蘭尚未成年,塔奇奧就懇請彌留之際的老主人為養女指定一門好親事,老公爵大人見塔奇奧兢兢業業半輩子,便欣然應允了。
秀蘭的丈夫是鄰近安卡德市一個小地方的子爵,那是個優秀出色、性格溫和的年輕人,雖說沒有領地,但由於常年經商的緣故,家中資產頗豐,這家人成員簡單,子爵父母早亡,隻有一個幼弟,最主要的,秀蘭從此以後也算躋身於貴夫人行列,能過上衣食無慮的優渥生活。
但上天在賜予她美貌的同時,也收走了一些東西,秀蘭結婚不過五六年,子爵就在那次北科維省的平民暴動中意外遇刺身亡了,子爵當時正巧做生意路經那裡,行凶暴徒並非特意針對他,他們原先想行刺的是另一位大貴族,隻是那位大貴族臨時改變了行進路線,他們失去了目標,又見子爵衣著講究,猜測他可能也是一位貴族,就把矛頭指向了他。
根據莫坦的法律,承襲爵位的男子亡故,未留下遺囑的,其遺產由子嗣繼承,若無子嗣,則由直係血親繼承,但該血親隻得享終身貴族的待遇,爵位不可世襲罔替,其遺孀則送歸原籍,另行婚配。
子爵長年在外奔波,秀蘭並未給他生下一子半女,且遭逢不幸時這個年輕人也才三十左右,沒有留下任何隻言片語,他身後所有皆歸到了其弟名下,秀蘭也被養父接回家中,當時塔奇奧已快七十了,老妻早已病逝。
之後幾年,秀蘭一直安心陪在父親身邊,但俗話說得好,寡婦門前是非多,尤其又是這麼一位嬌嬈年輕的美豔寡婦,許多貴族都表露出了覬覦之意,可他們又不願意娶她為妻,不過是想找個情人罷了,秀蘭表麵上趨奉迎合,虛與委蛇,私下裡沒有對其中任何一人鬆過口,大不了也就是陪個酒,吃個飯,無傷大雅。
塔奇奧畢竟是公爵府的老人,退休後和主人家也沒有斷了聯係,那些貴族看在他的麵子上,暫時不敢強施手段,但幾年過後,秀蘭也沒有隨便找個人平民下嫁,而她養父卻已日漸老邁,三年前,前公爵夫人去世僅僅兩個月,塔奇奧便強撐病體來見布蘭奇大人,將養女托請給他多加關照,半年後塔奇奧就去世了。
那時恰逢布蘭奇情傷未消、萬念俱灰之際,他和秀蘭接觸下來竟是意外的投契,秀蘭是那種懂情意,善體貼的成熟女子,最能慰藉男人受傷的心靈,倆人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打得火熱,公爵大人經常留宿秀蘭家裡,以前垂涎她美色的那些貴族很快都不再出現,要不是後來公爵大人身邊又有了另一條人魚,夏爾迪甚至想過,自家大人會不會娶秀蘭為妻,不過即便這樣,布蘭奇也沒有和秀蘭斷了交往,兩個人之間反而有種日久彌新的情誼,每隔一段時間,公爵都會去她家小住幾天。
夏爾迪原本以為公爵大人在與艾維斯家的人魚結婚前,早就與秀蘭做了了斷,就好像他跟另一條人魚那樣,拿出一筆可觀的分手費,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不再有多餘的瓜葛。
老管家希望這隻是自己的瞎猜疑,否則他真不曉得公爵大人昨晚經受了何種刺激,才會在新婚僅三天的時候就跑去情婦家裡。夏爾迪對於這件事,不知該同情新夫人,還是該埋怨他,說到底,佐伊艾維斯肯定脫不了乾係,在管家偏執的觀念裡,布蘭奇大人永遠都是個品性端正的好孩子,就算有錯,究其根由也絕不會出在他身上。
布蘭奇驅車兩個多小時,回到自己領地,處理完一些瑣碎的事情,在城堡用過午餐後,便去了紐克特茶園。熟門熟路地穿過成片的茶田,沿途正在勞作的茶農紛紛停下手頭的活,恭敬地向自己的領主行禮問好,赫爾南德公爵沿襲了他父親老公爵大人寬容仁慈的品格,每年征繳的賦稅要比其他地區平均低三成,領地內的平民對這位領主大人都十分滿意,前些日子,老皮特家的麵粉倉庫意外發生爆炸,聽說公爵大人還減免了他家今年一半的稅款。
布蘭奇見到眼前熟悉的景色,覺得心情大好,看來沒有與秀蘭分手還是做對了,之前他還在猶豫不定,布蘭奇來到莊子前,看門人一見是他,連忙把門打開,並通知了女主人。
不一會兒,就從樓上下來一個美人,一頭火紅色的卷發鬆鬆在腦後挽了個髻,落下幾縷碎發垂在白皙剔透的臉頰邊,她穿著一件很普通的棉布長裙,卻顯出了百般風情,秀蘭詫異地看著公爵大人,似乎也很奇怪他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到自己這裡來。
“大人,您怎麼過來了?”
布蘭奇苦著臉,故意說:“有人不歡迎嗎?”
秀蘭眼中含著笑意,走過來親吻了一下公爵的臉頰,回答道:“怎麼可能,我的大人,隻是有點意外而已,上來吧,讓我給您沏壺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