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墅內奢華的吊燈,足以將整個一樓大廳照到亮如白晝。
死一般的寂靜好似化成了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實質。
呼吸聲都消失了。
喬七甚至都聽到了,以往絕對不會留意到的,沙發輕微往下鬆陷的聲音。
指尖輕微顫了顫,喬七都來不及去感受手上邀請函依舊詭異的觸感,他感覺大腦嗡鳴了一下。
副本的惡意表現得太過直白,是喬七之前從未接觸過的。
額發因嚴歌這句話驚出的冷汗徹底濡濕,喬七忍不住縮了縮自己的身體,試圖攫取一些安全感。
嚴歌的這句話如同某種信號,喬七感覺彆墅內自始至終就有的冷意,好像不是完全源自外在的天氣。
似乎有什麼看不到的存在,一直在他們的周圍,惡意又惡劣地欣賞他們每個人的表情。
喬七心跳不斷地加快。
他幾乎是難以克製地先後想起了,係統在進來時告知的副本提要,和陳鬱之前陰惻惻的聲音。
彆墅要在9天後才能開啟,副本的最長持續時間是9天。
每一年,最後隻有1個人能活著走出彆墅。
剛好對上了。
9天9個人,10個人之中隻有1個人能存活至彆墅再開的時間。
喬七大腦嗡鳴了下。
他之前還僥幸地認為,沒出去的9個人可能不是死了,他們隻是失蹤了或者被困在了什麼地方。
邀請函過於清楚的說明打破了喬七的幻想。
他們是真的無聲無息地死在了彆墅內。
喬七並不覺得他能成為最幸運的那個人,這個認知讓他忍不住又蜷了蜷身體,連手心都已經冒出冷汗了。
而更讓喬七難受的,是周圍明顯變了的氛圍。
本就過於寂靜的氛圍更加膠著,空氣好似都黏稠了起來,副本世界的一切在此刻都好像停止了流動。
有很濃鬱的,無法忽視的敵意,裹挾著彼此間的爭鋒相對而來,本就被黑暗包裹的喬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抑。
他的身體也被帶著沉重起來,各種各樣對視又交錯的視線,讓喬七連小聲呼吸都不敢了。
他們這批人的關係甚至比之前的還要古怪複雜。
不管是身為公眾人物的明星李毅還是女主播,在進入彆墅之前,都不認識在場的任何一人,他們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邀請函是誰發出來的。存在感幾乎沒有的宅男,在日常生活中似乎很難被記住,進來的人都表現出來不認識他的姿態。還有喬七和許彥淮這兩個玩家,不清楚人設的他們也無法判斷出最不利自己的角色。
詭異的死寂下,惡意幾乎是無差彆地攻擊在場所有人。
許彥淮眼神微眯,意識到這是個絕佳的觀察人時機。
他的視線下意識落到了嚇得不清的喬七身上。
喬七的膽子是真的很小,對比或多或少還是朝剩下人散發不善的其他人,隻喬七一個跟鵪鶉似的在兀自害怕。
比常人都要小的臉上已經完全沒了血色,在一直明亮的燈光照射下顯得有些透明,漂亮的眼睛陷入了呆愣狀態中,好像連眨眼都不會了,讓光線覆上了一層水潤的光澤,襯得他更可憐了。
真的好可憐。
許彥淮忍不住在心裡評價。
明明喬七的情緒外露得很簡單明顯,隻一眼就能將他看透,根本沒有需要多加留意的細節,可許彥淮的眼神卻沒有很快挪開。
他不僅視線停留了好一會兒,還忍不住地亂想。
之前生出的想法再度冒了出來。
喬七看起來真的不可能是厲鬼同夥。
如果喬七拿著好身份,他完全可以和喬七更多接觸合作。
想著吃飯前聽到的那句‘不討厭’,許彥淮的嘴唇輕微抿起。
此刻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對他而言有多麼不理智和不正常。就算喬七不是厲鬼同夥又能怎麼樣,眼睛看不見完全沒有自保之力的人,真的合作後,又能幫許彥淮做些什麼。
這樣做最可能發生的,就隻是許彥淮平白多了個要保護的人。
許彥淮的注視其實並沒有停留很多,隻不是出自他的想法,而是被嚴歌的舉動打斷了。
身材高大的男人看出了自己男朋友的害怕,多情的桃花眼微微垂下,他伸手握住了喬七有些僵住的手。
過於緊張的喬七來不及多想,不僅看起來乖乖地任人牽著手,反而下意識地主動朝溫暖處靠了靠。
喬七不僅臉巴掌大,手也小。
被嚴歌牽住後,那抹過於晃眼的白色便被牢牢包裹住了,好像被人完全掌握,許彥淮眼睜睜地看著視線範圍內再沒了喬七雪白的右手。
伴隨著嚴歌動作下意識移過去的眼神好似空了,許彥淮眉間蹙起。
一刹那間生出的些微怒意和不爽,讓許彥淮的表情收斂了收斂,變成了讓氣氛更加僵持的麵無表情。
他頓了片刻後才想起正事,不加掩飾的端量眼神落在了嚴歌身上。
因垂下來看喬七的動作,微隱在陰影中的嚴歌表情看得不太真切,不知道是不是對喬七的關心蓋過了對邀請函的恐慌,乍一眼看過去,嚴歌竟然顯得有些坦然,手上的邀請函也被他放到了一側的沙發上。
許彥淮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他又去看其他人。
李毅此刻已經抱起了臂,他下巴微揚著,是心情極度不好又戒備的表現,銳利中隱含不安的眼神挨個往周圍人身上刺。
不過在輪到看喬七時,眼神好似放緩了些。
李毅右手邊的是陳鬱,明明是他一早點出來的邀請函事件,看起來對大家的偽裝和平嗤之以鼻。可出乎意料地,在事情走向無法回轉的地步時,陳鬱卻很安靜,並沒有出言諷刺,隻陰沉著臉盯著被他打開的邀請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頭發有些長,隱隱蓋住些眼睛的宅男也很安靜,許彥淮看不到他的眼神,隻看到他微微發顫的身體。宅男的膚色向來慘白,這種蒼白似乎已經到了某個極致,在邀請函突然出現後,他的麵色差彆和之前不大,和喬七形成了鮮明對比。
許彥淮又去看坐在另一邊沙發上的女生們。
女主播溫柔的笑容此刻完全僵住,在許彥淮打量她的時候,她也在打量其他人,兩人的視線對上一刹,又不約而同地挪開了。她臉上化著妝,白皙的粉底液掩蓋住了她的麵色變化,相較於身側已經瑟瑟發抖的女學生,女主播的緊張和恐慌要弱上許多。
女學生抱著膝,臉埋到了膝蓋,被嚇得不輕,捏著邀請函的手用力到發白。
女白領警覺地看著其他人,額間的汗水‘啪嗒’一聲砸在了地板上,在強撐著不露怯。
另外一個打扮中性的女生眉頭微皺著,隻垂眸看著邀請函,她看起來淡定不少,像是對生死這種事比較脫敏。
將所有人表情收入眼中的許彥淮挑挑眉,又去看直播間彈幕,想看看觀眾有沒有什麼新發現。
隻他視線剛挪過去,就頓住了。
就跟之前的數次一樣,這些觀眾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副本上,一心關注著喬七。
彈幕依舊奇奇怪怪,每一句都離不開‘老婆’這個詞。
可這次許彥淮卻沒有覺得無語,在視線瞥到又有人說他白占著寶貴機會的言論時,莫名的微妙感在許彥淮心裡蔓延。
他嘴唇抿得更厲害了。
*
喬七直到現在大腦還有些暈。
極致的安靜讓他感覺有些缺氧。
背脊因為長時間的僵直而有些發酸,外麵的貓頭鷹又開始叫了,但好像淒厲了不少,喬七的耳朵都有些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