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2 章 番外9(1 / 2)

犬齒 特米米 18737 字 2個月前

在巴厘島的第二天,他們去浮潛。

是殷刃早就預約好的套餐,時間並不短,因為還要包括去那邊的路程。

在路上走一段,外加上還要在船上另外再走一段。

時間大概是從上午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四點鐘,但是還可以包括一頓船上的午餐。

但是根據那個導遊說,這是全巴厘島最好的浮潛地點,有著最清澈的海水。

殷刃就是這樣被他說動了。

殷刃和樓諫都會遊泳。

不過隻會最基礎的蛙泳,是小時候上的興趣班。

不過他們兩個在這方麵其實也沒有太多的天賦,於是就隻能說感謝殷心蘭沒有硬要將他們培養成為遊泳運動員。

不然現在他們兩個恐怕隻能是兩個籍籍無名的小卒,也拿不了畫筆了。

在去登船的車上的時候,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對澳洲來的情侶。

他們已經在這裡玩了整整三天了,並且還打算在明天去另外一家靠近內陸的酒店,預備去爬一座活火山看日出。

“不過,這裡海邊的日出也很好看!”

其中的男生留著胡子,但是很熱情地和他們說。

“如果你們沒看過的話,建議你們一定要去看看!”

“在這個島任何其他的地方都看不到像是這樣美麗的日出——”

“好吧。”殷刃說。

“我會考慮的。”

“……如果我們能起得來的話。”

他們到了一個小碼頭,然後轉而上了一艘長帆船。

一艘船上麵大概有著五六個乘客,外加上開船的船長,還有一個安全員。

此時時間也已經接近正午,海水近乎呈現出一種寶石一樣的很淡很淡的藍色。

並且也像是真正的寶石一樣,折射散發出不同的色澤。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的話,恐怕誰也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會真的存在這樣子的美麗海水。

殷刃坐在船上,趁著還沒開船的時候,將手放到了海水裡麵,輕輕地撥弄著。

有白色的海鷗從他們的頭頂飛過,咕咕嘎嘎地叫著。

有的落在船頭上麵,小小的眼睛四處尋覓著,似乎是想要找到什麼東西吃。

有的飛得遠了,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白點,是天空上麵,沒有被畫家塗抹開的顏料點。

殷刃似乎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麼?”

樓諫抓起掛在胸前的相機,從相機被框住的黑色框框裡麵看著海天連接的那一線。

似乎有一些顏色相近到無法分辨。

究竟是哪一個的顏色會更淺一點呢?

“我剛剛在想……”

殷刃仰頭衝他笑了笑,有海水噴濺到了他的臉上,長長的睫毛上麵都閃著水光。

看起來倒是有點像是剛哭過。

“究竟是要用什麼樣子的顏

料,才能描繪出這樣子美麗的畫麵呢?”

“大自然是多麼厲害的藝術家啊,和它相比,似乎我們的所有畫作,都像是在東施效顰。”

他說著說著,不由得就有些落寞。

他今年畫的那一幅長長的畫卷,被他命名為“春”。

在那一幅畫裡麵,他用儘了自己所有的技巧,就是為了營造出一副春意盎然的長卷,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悅。

就像是看見了一整個春天。

但是現在他卻覺得,自己就算是畫得再多麼惟妙惟肖,卻也比不過人們打開窗戶,無意之間從外麵探入進窗戶裡麵的一隻淡黃色的嫩芽。

那才是真正的春天。

而不是,而不是他現在所想要畫的……

和那真正的春天相比,他的畫作又是多麼地拙劣呢?

“怎麼又在胡思亂想這些了。”

樓諫放下相機,在他的臉上掐了下。

“並不是的,阿刃。”

他坐到了殷刃的身邊,輕輕摟住了他的身子。

兩人一起靠坐在船舷上麵,任由白色的海浪噴濺起來,而後在他們的身上落下,皮膚能夠感受到海風的吹拂,還有水珠落下的冰涼溫度。

“自然的畫作就算是再美妙,再鬼斧神工。”

“但是大道無情,隻有我們人類才是有感情的。”

“是這樣嗎?”殷刃抬頭,看向他哥。

“對啊。”樓諫肯定地回答他。

“就像是齊白石老先生的蝦一樣,按照你的說法,就算是人類畫得再像,但是卻也還是比不上一隻真正的蝦生動。”

“——可是就算是這樣子,那麼我們的創作便是毫無意義的嗎?”

殷刃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有些懂了,但是又有點不是很明白的樣子。

“所以不是的,阿刃。不是這樣子的。”

樓諫輕輕地笑了。

明明殷刃甚至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卻似乎已經徹底看透了他心裡麵到底是在想些什麼。

因為這也是他曾經走過的錯路,他曾經有過的迷茫。

於是自然也就知道,在“自己”的心中,那個真正的答案。

“相似與否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們創作那幅畫的時候,在其中蘊含著的情感,想要通過這樣一張單薄的二維的平麵,儘我們所能,將我們的情緒,我們的想法來傳遞給觀看者……”

“就像是攝影一樣。”

樓諫搖晃了一下手裡麵的相機。

“就算是攝影這樣看起來似乎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卻仍然會在其中蘊藏著很多個人的情緒。”

“就像是攝影的角度,重點,又或者是後期的色調……”

“通過這些手段,能夠讓同一個地點拍出來的照片,傳遞給人完全不同的情緒,表達出完全不一樣的含義。”

“就連攝影都是這樣,更何況畫家的個人主觀能動性更強的繪畫呢?”

“我好像有點明白了。”殷刃說。

他的眼睛也漸漸亮起來。

“所以我畫的畫,隻是因為我想要畫——我想要把我的情緒傳遞出來,給所有人都看見。”

“就像是我那幅名為春的繪畫一樣,我隻是想要告訴他們,我曾經在某一年的某個地方,遇見了一個這樣美好的春天。”

“對了。”樓諫勾了勾唇。

“所以你隻管畫就好。”

“我明白了!”

殷刃剛才看見美麗的畫麵,覺得心裡麵鬱鬱不樂,就像是塞了一塊石頭。

如今聽了他哥一番話,困擾自己的問題便豁然開朗。

現在再看景色,不由地覺得更加令人心曠神怡。

“哥你真好。”

他甜滋滋地說,臉上都要笑出酒窩來了。

“要不然怎麼是你哥呢?”

眼看快要下水了,樓諫從手上取下皮筋來,幫他把長發給綁了起來。

其實說實話,現在的殷刃經過樓諫多年的培養和教導,在畫畫技法的方麵已經完全不遜色於樓諫了。

但是在審美和關於一些概念的理解上麵,卻還是比不上他哥。

在之前的時候,殷刃曾經和他哥聊過這個問題。

“所以你看。”

樓諫在聊起來的時候並沒有避諱什麼東西。

反而很豁達。

“也許死了一次,還是有點好處的。”

“靈感是從痛苦之中誕生的。”

就像是樓諫現在被拍賣得最貴的那幅畫。

是他的一幅自畫像,穿著黑色鬥篷的死神手持鐮刀,想到帶走那躺在病床上麵的畫家的靈魂。

但是畫家卻掀開了他鬥篷的一角,在畫布上麵為死神作畫。

……向死而生者,便無所畏懼。

一隻白色的海鷗在此時似乎是飛累了,就落在他們的身邊,鬼鬼祟祟地想要從盤子裡麵偷一小塊麵包。

被船長不留情麵地趕走了。

海鷗似乎是挺生氣,在空中泄憤一樣地叫了幾聲,罵得很臟的樣子。

最後飛遠了,成了一個天空中的小點。

就在這個時候,船上突然有人用英語喊了聲海豚。

眾人連忙向著海水之中看去,隻見果然,原本清澈見底的海水之中,卻突然出現了幾簇雪白的浪花。

海豚淡灰色的流暢身軀從海水裡麵顯露出來。

大約有五六隻的樣子,像是一個小小的海豚群。

“哥你看——是海豚哎!”

殷刃拉著他哥的手,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

船長似乎是用印尼語說了什麼話,然後船的馬力一下子就開了起來。

船上有人發出了歡呼的聲音,白色的浪花從船的四周更大更多地噴射了出來,他們的船加了速,像是另外一尾巨大的海豚一樣,跟在那群海豚後麵。

“好幸運啊,我

們這是在追海豚嗎?”

殷刃笑著拉他哥。

“然後會不會這裡的人還會告訴我們,類似於看見海豚會有好運什麼的?_[(,其實我們都是被眷顧的人。”

“哎?你們都沒有看項目介紹嗎!”

和他們同船的還有一個中國的女生,她聽到殷刃的話,就掏出手機來,幫他們解釋。

“這是固定項目,看海豚!來這裡遊玩的每一個人都可以看的,是今年超級火爆的項目哦!”

其實沒仔細看項目就已經交了錢的殷刃:我現在裝作我早就知道了,隻是剛剛在裝笨蛋,哄我哥開心還來得及嗎?

好在海豚很快就散了。

樓諫也隻拍了兩張照片。

他們很快也就到了第一個浮潛點,戴上了氧氣麵罩還有黃色的腳蹼。

兩個人都是第一次浮潛,殷刃有點緊張,換好衣服之後,就悄悄抓著他哥的手。

“你應該還會遊泳吧。”

樓諫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還是已經全都忘乾淨了?”

“不至於啊,我這麼多年都沒遊過了還記得……”

“當然沒忘!”

殷刃本來抓住他的手更加用力了,還在嘴硬。

“好,三二一走!”

在他們旁邊的澳洲女生一個歡呼,直接後仰著倒了下去。

“彆怕,我和你一起。”

樓諫對著他笑了笑,就算是在氧氣麵罩下麵,他看不見他哥的臉,卻也能夠看見他眼裡麵的笑意。

殷刃的心中突然就輕鬆了起來。

其實他剛剛並不是在擔心自己,而是在擔心他哥。

但是,他也許應該更加相信他哥一點。

也更加相信自己一點。

隻要他們在一起,就沒有什麼好害怕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閉上眼睛,跳入了海中。

最開始的兩秒鐘殷刃其實沒敢呼吸。

淡藍色的清澈海水溫柔地吞沒了一切,最開始入水的時候是吵鬨的,水浪嘩啦一聲響。

但是水底卻是無比地安靜。

水麵上下,就像是完全兩個世界一樣。

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人輕輕地拉扯著。

睜開眼,就看見了他哥那張被擋在麵罩下麵的臉。

樓諫眼睛裡麵的笑意還沒有完全散去。

他有些長度的白發在海水裡麵慢慢飄搖著,看起來像是某種珍稀藻類。

哥。

殷刃下意識地就想要喊,但是卻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嘴裡麵還咬著氧氣管,於是隻能作罷。

殷刃眯了眯眼睛,慢慢適應了一下海底搖晃不定的光線。

樓諫拉著他的手,將他引向了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