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刃垂下眼不去看他,兩隻腳乖巧地踩在板凳腿上,手裡麵的畫筆偷偷打著轉。
樓諫卻沒注意到他的不自然,甚至還得意地將那幅畫拍了張照片,挺難得的發了個朋友圈,配了個呲牙笑的表情,看起來就有點賤兮兮的。
【蠢徒弟終於出師了!】
他是新辦的手機卡,那朋友圈統共也沒有超過二十個人,大部分都是在畫室裡麵加的同學,還有之前在酒吧打工的時候認識的幾個朋友。
這還是他這個號的第一條朋友圈。
魏溪第一個評論,給他點個大拇指,問他,這是你畫的?
樓諫挺得意地回他:我家小孩兒,厲害吧。
魏溪:畫挺好,成大藝術家了。什麼時候你給我們店裡也畫幅畫?我掛前台顯擺顯擺。
樓諫:好說,到時候你來我畫室選,選上哪副都送你。
魏溪:那我得好好留著,說不定等你以後出名,這幅畫就賺錢了。
樓諫:哈哈,那你可一定要等到我死了再賣。
樓諫也就是畫畫的時候支棱,白天的時候去畫室上文化課的時候就像是乾鹹菜一樣蔫吧了。靈都高考也是要考數學,外語和文綜,因為省份特彆的原因也還是往年考題裡麵最難的那一批,年年考完在網上都是怨聲載道,分數也不如彆的地方好看。
口頭上雖然說著嫌棄殷刃隻有初中學曆,但他們兩個誰也彆嫌棄誰。樓諫上輩子自己高中也沒能畢業,是個盲流子。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準備去參考高考,心裡也沒底。就算是專業課他這邊是不怕,但是也還是要過了文化課這一關。
他語文倒是還不錯,文綜那些東西背一下,寫一寫也能湊合,反正他寫字好看,乾乾淨淨整整齊齊地往上一寫,光是靠卷麵分也能賺不少。隻是數學是真的不怎麼樣,就算是文科生的數學要簡單不少,他太久沒做過題,重新撿起來的時候還是費了一番功夫。
殷刃和他一樣,學得最好的是圓錐曲線和立體幾何,主要是能夠構建圖形的,能夠想象出來的東西,憑著他們原本素描構型的底子也就都能做得不錯,但是其他的就很爛了。
這天又是上課的時候隨堂小考,要做數學試卷,老師把試卷和答題卡發下來。樓諫先把卷子嘩啦啦地從頭到尾翻了一遍,就開始撐著下巴犯起頭痛來。
填空題憑借著記憶寫了前麵的一點,後麵的大題他自己在心裡給人從必做改成選做了,七道大題選了四道自己會做的來做,剩下的三道全都空著。他寫得倒是很快,畢竟寫的都是自己會的,很快做完了抬頭一看教室裡麵大部分人都還在奮筆疾書,後麵的公式陳列寫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不由得心生嫉妒。
殷刃坐在他旁邊,也還沒寫完。
樓諫悄悄往他卷子上麵瞥,就看見對方也空了三道大題,還是和自己一樣的。此時正停了筆,對著其中的一道默默發呆,看似雙眼彙聚在試卷上,但是按照樓諫對曾經自己的理解,此時的自己早就神遊天外了。
他努力忍了忍,嘴角卻還是沒忍住,上揚了起來。樓諫也覺得自己最近的笑點就真的是很奇怪,心想他們裡麵不虧芯子都是一樣的,連不會做的題都這麼默契。
他悄悄用手肘捅一捅對方,從下麵的草稿紙上撕下一張紙條來,刷刷刷在上麵寫字。
【要不提前交卷?我帶你出去吃好吃的!】
他的字體現在是稍微有意地改了點,加了點草書的味道,就和殷刃原來的字跡區分開來了,瀟灑是瀟灑了,就是有的時候顯得過分潦草,之前被班裡的語文老師點名批評過,卻也屢教不改。
殷刃沒理他,將自己的卷子往旁邊悄悄挪了挪。
小孩兒上學比樓諫可要認真多了!
樓諫無聊了躺在桌子上,用圓珠筆在草稿紙上麵畫速寫,他看見什麼就畫什麼,很快就在驗算的公式裡麵畫上了殷刃那張漂亮的側臉。
睫毛小刷子一樣打下來,眼睛深深的,有點迷蒙,像是一口看不見底的井。
想了想,又給人頭頂上加了一對耷拉下來的小狗耳朵,這樣看起來倒還是挺可愛,還有點委屈吧啦的。
他轉著筆,自己偷摸著樂,冷不防桌子上被人敲了一下,抬頭就看見數學老師站在他旁邊,有點好氣又好笑的模樣,從他試卷下麵將那張草稿紙抽了出來看了看。
“題沒寫對幾個,這畫畫得倒是挺好。”
這個老師挺年輕,是剛畢業的名牌大學研究生,姓趙,平時和他們交流起來也沒有代溝,說話也就挺隨意的。
“還行,還行。”
樓諫也還挺謙虛,摸摸頭,一點聽不出他話裡意思似的,主打的就是一個臉皮厚。
“行,既然那你都寫完了,卷子就趕緊交上來吧。不然你要在那草稿紙上麵畫出副蒙娜麗莎來了。”
他這話卻是正中樓諫下懷,他順勢交了卷子,回頭看了殷刃一眼,本來是想要給人使眼色的。
結果就看見殷刃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緊緊攥著筆,耳朵根悄悄紅了一片。樓諫這才有點後知後覺過來,原來他剛才在草稿紙上畫的畫被人看見了!
嘖,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一幅畫而已,怎麼長得好看還不準人畫啊?
在一教室的人麵前大大方方走出門的時候他還在想:
小狗崽子就是臉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