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犬齒 特米米 12127 字 4個月前

埋案苦畫的日子就像是水一樣,不知不覺地就從指縫裡麵溜走了。

十月份的時候,考試院就在網上放出了今年的藝術考試信息和官方的藝術考試大綱。

因為每年的考試政策、專業考試科目以及評分標準可能都會有所變動,他們畫室專門開了一個講座來給他們答疑,並且對今年的考試大方向進行了預測。

上麵的老師在滔滔不絕地講,殷刃在下麵有點昏昏沉沉地聽著,人在柔軟的絨布靠背椅裡麵一點點的往下滑,眼看就要看不見了。

“乾嘛,好好聽呢!”

坐在他旁邊的樓諫看他一眼,在人手背上輕輕扭了一下。

殷刃一驚,就往上挪挪身子。

“哥,哥你聽就行了。”

昨晚上睡得晚了,他這個時候眼下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連說話都有點含糊不清了。

“就,就讓我再閉一會眼,唔我要困死啦——”

抓住了他哥的那隻手貼在臉上蹭了蹭,他長長的睫毛又合上了。

他哥的手冰冰涼涼的,好舒服。

樓諫看他一眼,也心軟了,將手搭在扶手上由他去了。

好在政策的事情很快就說完,他們回了畫室,過一會就有老師來一個個地喊人,拉他們到小黑屋裡麵去和他們聊高考誌願。

樓諫先進去的,甚至還沒聊到五分鐘就插著兜走了出來,在他身後的老師一臉無奈。

他對著小孩兒招招手。

“該你了。”

殷刃聊得倒是久,出來的時候臉上就有點悶悶不樂。

雖然旁人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來,隻是覺得他還是一樣的沒什麼表情,但是樓諫多了解他。

一眼就看了出來。

“怎麼啦寶寶?”

又回到畫室裡,樓諫將腳踩在凳子上,一隻手畫畫,另一隻手垂下去,和他的手碰了碰。

殷刃的手藏進了袖子裡,不讓他哥動。

“老師說我現在的水平還不是很穩,如果一心隻想要衝帝美可能有點風險……

“但是如果選南方的那幾所美院,專心備戰其中一所,那幾乎就是十拿九穩的事兒。他勸我不要好高騖遠。”

殷刃鬱鬱地將頭搭在他哥的肩上。

“哥,你準備去哪所學校啊。”

“當然是帝美啊。”

樓諫揚了揚眉。

“哦。”殷刃聽到了理所當然的答案,心中既鬆了一口氣,又是沉甸甸的。

他想,對啊,他哥畫得那麼好,的確應該去那麼好的學校。

不像是他……

“嗯。”

樓諫落筆,頂著小孩有點沉的頭繼續畫。

“你也得去。”

他畫著畫著,冷不防冒出來一句。

“啊?”殷刃有點呆,微微張了張嘴,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

“我說你也要跟著我一塊

去帝美(),你沒聽明白嗎?

樓諫皺眉(),轉過頭去,用筆杆在他的下巴上輕挑了一下。

“我,我嗎?”

殷刃諾諾地看著他哥的眼睛。

“嘖,你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啊。”

樓諫不耐煩地踢了踢凳子,伸出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將他的身子壓下來,和他麵對麵看著。

“你,不準給我去彆的學校,聽沒聽懂?”

“你哪裡不行了?

“——你在我們畫室裡什麼時候排名掉出過前三名?”

“哦,哦……”

殷刃感覺他哥的手很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一下子就穩當了下來。

像是落了船錨的船,外界的那些風浪離著他遠去了,他安安穩穩地停在他哥的海港裡。

“我不準你再那樣貶低自己了。

“我要你記住,殷刃!你一點都不比任何人差,你一直都是一個很有天賦的小孩兒,你的天賦甚至還在我之上!”

樓諫看著小孩黑沉沉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像是熄滅後又被重新點亮的蠟燭。

他這話沒有說錯,這一輩子在他的調教下,小孩兒的畫技已經比上輩子這個時候的他好了太多太多。

就像是一塊被精心打磨過的璞玉,上麵的灰塵被拂去,閃出下麵細膩潤澤的光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身上存在的問題,他的心已經老了。

他畫不出很多自己曾經年輕時候可以輕而易舉畫出來的東西。

技法太重,雖然畫工無可挑剔,但是卻也無可奈何地失去了一部分的初心。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的殷刃可以。

——他才十八歲,他還年輕。

他是曾經在那本隻談戀愛的三流原著裡麵都被定為才華橫溢的存在,他可以去畫出任何一副他想畫的畫。

他可以成為任何他想要成為的人。

“但是,但是我還是有些害怕哥。”

殷刃抓住了樓諫的手。

他咬著嘴唇,感覺自己的心跳很快。

他看著他哥的眼睛,像是在裡麵看見了另外一種原本從未設想過的可能。

……殷刃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但是他卻說不出口。

但是樓諫幾乎是在這一刻和他心有靈犀了,他一眼看穿了小孩兒心裡正在害怕的事是什麼。

“彆怕,我和你一起。”

他揚起眉來,輕輕一笑。

“你要是沒考上,你哥也不走,我陪你再考就是了。”

“——反正我們還年輕。”

還有很多的問題現在都不用去想,可以想到什麼就去做。

殷刃聽了他這句話,呆了好一會。

然後蹭到他哥身邊,從後麵猛得把他哥給摟住了。

“哎?”樓諫的畫這下也畫不下去了。

“哥……”

就聽見殷刃在他身後吸著鼻子喊,眼裡

() 又淚汪汪的。

“你,你不要、不要這樣——”

不要對我這麼好,也不要總是這樣縱容我了。

這樣下去,我都擔心自己會越發得寸進尺。

越發貪得無厭。

就像是原本一直呆在黑暗裡麵的小孩兒,原本覺得有一根細細的搖晃的蠟燭,就已經是世界上頂好的事情了,要是有一盞煤油燈,就更是要感恩戴德。

但是卻未曾料想有人把月亮給他摘了下來,捧著送給了他。

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呢?

沒有見過也就罷了,可一個習慣了光明的人,又怎麼肯重新回到那無邊的黑暗中?

……

原來他早就放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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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都的天氣過了十月中旬就冷了下來,已經到了深秋。

他們兩個最近也都換上了從衣櫃底裡麵翻出來的厚毛衣。

殷刃很喜歡毛茸茸的料子,又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