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間暗歎,不知如何安慰,想要伸手拍拍少年肩膀,一抬眼,卻看到慕相玄指尖嵌入了掌心,用力到手背青筋鼓起了猙獰弧度。
少年掌心汩汩淌血,眉宇間,壓抑著極度的不甘、憤恨,他臉上,甚至湧動著想要撕碎眼前一切的陰狠戾氣。
杜忘川從未見過慕相玄如此神情,張了張嘴,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是在......嫉妒麼。
嫉妒的發狂。
杜忘川未曾想過,有天會把慕相玄和嫉妒兩字聯想在一起。
所以當他看到慕相玄此刻凶戾的模樣,看到的,不是少年周身妖邪戾氣,而是他抿緊的嘴角,死死蜷著的蒼白指尖......仿佛明明知道自己重要的東西,正在被人一點點搶走,又無能為力,倉皇無措到像個可憐的稚氣孩童。
甚至在宴席時,做出孩子氣的舉動,明明知道是多此一舉......無濟於事。
杜忘川想起上次送慕相玄的彼岸花。
彼岸花的味道他嘗過。
真他媽的苦。
*
高簷上明月清風,可俯瞰大半皇城,歲祖月掃了眼城內空中彌散的祟氣,又望向鬱小世子的房間。
見還有燈火,料想沒睡,她隻好收回視線,借月光打量手裡的石頭。
這石頭,是她跟著那小世子回府時候,路邊撿的。
當時無意瞥見,鬼使神差地撿起來玩了,後來發現,鬱世子一直盯著,從那刻起,臉色就不對,甚至有些難看。
歲祖月暗覺古怪,拿在手裡左看右看,石頭拇指大小,就是圓了些,摸著光滑了些。
其餘沒什麼特彆的,不像寶貝。
莫非他就喜歡這樣的圓石?
歲祖月琢磨著,那明兒她送給世子好了,反正她又不稀罕。
不僅不稀罕,拜三生石所賜,歲祖月在路上,看到石頭都想踢一腳。
今夜撿這塊石頭,她一定是中邪了。
歲祖月目光落在圓石上,想捏碎,撇嘴又忍了忍,。
記憶中,三生石也是圓的,隻不過比這小圓石大許多,坐落在開滿緋紅花朵的姻緣樹下。
前世,歲祖月原本對這些姻緣之說,並不在意。
但老天君有令,她隻有溜溜達達跟著去了。
歲祖月記得自己當時,發現邵昊謹不知如何,臉色白的厲害,站在三生石前,手指冰涼而蒼白。
以為邵昊謹是擔心,三生石上他們沒有姻緣。
然後,對此事格外在意的老天君,轉頭給她賜個婚,或者給他賜個婚,讓他們一拍兩散。
歲祖月心下覺得好笑,但笑過後,看到邵昊謹那般前所未有的緊張,她心頭湧起了一點陌生的情緒。
有那麼怕嗎......
那麼怕和她分開,最後有緣無份嗎......
歲祖月不知如何形容當時的心情,就仿佛,心弦被輕撥了撥。
她本來對這些隨緣,不甚在意跟誰分分合合,對邵昊謹,老實說也沒那麼上心。
也不是不上心,而是她一貫秉承無所謂。
行就行,不行好聚好散就是。
但感受到身旁少年極度的不安,歲祖月頭一次認真了點,於是她直接握住邵昊謹遲遲不抬起的手,一把按在三生石麵,她還低聲對他說, “你彆擔心,”
“邵昊謹,”
“就算天意不選你,我也選你。”
歲祖月覺得這輩子,正兒八經,就說過那麼一句情話了。
結果說完,邵昊謹神色還是怔怔的,好似沒聽到,茫然的看了眼她,沒什麼反應。
歲祖月隻好聳聳肩。
後來三生石顯示,他們不止一世,還是宿世姻緣,歲祖月下意識看向身旁的邵昊謹,覺得該放心了吧。
不知有何怕的。
誰知,邵昊謹神情並不如她所想的放鬆下來。
他像是更迷茫困惑了,臉上也沒有半點歡喜。
彼時歲祖月不解,如今回想,一口血悶在了心頭。
邵昊謹當日麵如白紙,哪裡是害怕與她有緣無份,分明是害怕眾目睽睽被發現——他另有心上人白月光!怕前功儘棄!怕往日在她身上花的功夫白費罷了!
狗日的!
她當時因這誤會,還怪感動......
從回憶中抽離,歲祖月嘴角微抽,將手中的圓石捏的粉碎,拍拍手站起身。
夜深人靜,世子房間的光亮,不知何時熄滅了。
想來已經睡了。
想到白日察覺的古怪,歲祖月微眯了眯眼,縱身一躍,出現在世子門外,打算趁人睡著一探究竟。
深夜,房門被悄然推開,歲祖月彎唇,正要擠身進去。
一隻手從門後探出,扣住了她的手腕。
歲祖月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被對方一把拽了進去。
“砰!”
房門驟然合上。
黑夜裡,歲祖月被捂住了嘴,背後撞上堅硬的門扉,抬眸就對上了一雙令人心驚膽戰的猩紅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