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片後的瞳孔瞬間一顫。
然而他卻沒有收回手，帶著克製的力度，沒有用力也沒有撤回，沒有製止也沒有催促。
他沒有在期待，他隻是想看這個善於偽裝的女人會為了不被懲罰，能做到什麼地步……而已。
潮濕的雲終於落在了指尖。
突然，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顫，回頭時洪正元笑得勉強：“池境，也不差這最後一口了，老大在叫咱們了，趕緊回去吧。”
洪正元的手帶著力氣，讓池境的手不能動彈半分。
唐乃抬眼，微張著嘴巴，很是安靜地等待著兩人。
洪正元看了一眼，喉嚨一動：“還等什麼啊，吃完了就趕緊走啊！”
唐乃閉上嘴巴。她摘下身上的草葉，看兩人不再逼她吃東西，放心離開。看遠處顧清站在車旁看她，不由得快走幾步。
待唐乃離開後，池境站起身，雙手插兜，眉目之間所有的情緒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算了，沒意思。”
他說。
兩人一時之間竟然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還是洪正元先擠出笑意：“池子，剛才的事，你可彆告訴老大啊……”
池境背對著他，麵目被日光模糊：“剛才什麼事？”
“裝傻是不是。”洪正元踢了一下石子，“就是我……偷吃的事。我想給她個教訓，再加上我餓極了，犯了糊塗沒忍住。”
“前幾天在樓裡浪費水，也是一時糊塗？”
“艸，跟我翻舊賬啊？不想做兄弟了是吧？”
池境緩緩轉過頭，臉上沒有一絲笑意：
“隻是小事而已。但是有些錯誤從一開始就不該犯。洪正元，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咱們幾個當兄弟這麼多年，你不會不知道。”
洪正元嘴角的笑意緩緩收斂了，他似乎是明白池境說的什麼，又似乎沒明白他的深意，隻是笑著捶了他一下肩膀：“就是浪費了水偷吃了東西，讓你說得這麼嚴重。放心，我心裡有數。”
池境突然就皺了一下眉。
他解開袖口，露出一片紅色的傷口。
洪正元驚訝：“艸，彆說是我剛給你打傷的吧？”
池境一頓：“放心，不關你的事。是……我不小心擦傷的。”
“你還有不小心的時候。”
這是車禍那天留下的。當時的池境下意識地伸手，沒等伸出來就被擦傷。鼻端又似乎浮現那股香甜，他皺了一下眉，麵無表情地蓋住。
“意外而已，下次我會注意。你先回去吧，我抽根煙。”
“艸，屁事真多。”
待洪正元也離開後，他靠在樹上，從指尖化出草根，塞進嘴裡。隊裡很多人都抽煙放鬆，香煙那種讓人染上癮的東西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隻要嚼上兩顆草就能讓他迅速鎮定下來。
比起那種若有似無的甜，還是熟悉的草木香更讓他覺得安心。
末世之中，人被錯覺帶來的香甜所一時迷惑是在所難免的，但是在一切沒有被發現萌芽之前，掐死就好。
他漫不經心地將草根放在嘴裡磨合。隻是汁液剛一爆開就是一頓。不知道為什麼本來苦澀的草根此時沾染上了清甜，不同於鼻端那股排斥的甜香，更加直白地翻滾在他的舌尖。
像是在唇齒裡咬爛的花汁，又像是牛奶混入的晨露，十分清晰地刺激著他的每一個感官。
他抬起手，下意識地就想到了剛才指尖上孟思瑤留下的濡濕，輕柔綿軟。本來被洪正元打斷，此時卻附著上了化出的草根，順著喉嚨被他吞下。
隻一點，就激得他的胃部翻湧，仿佛激起更大的饑餓來。
“……”
池境的喉嚨瞬間一滾。
唐乃回到車隊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飄了過來。
顧清遞給她半杯水。
“怎麼吃不下，嫌我的廚藝不好？”
唐乃小口小口地喝著水，然後搖頭：“我不餓。”
她麵色發白，短短幾天臉頰就瘦了一圈，根本不是不餓。
顧清道：“到了省城就好了，到時候就有新的物資了。”
說完，看唐乃身後一前一後走回來的洪正元和池境，那兩人的臉色都有點微妙。她一笑：“免得你因為這點食物而心煩。”
唐乃對食物沒興趣，她成精了這麼多年，吃什麼都是一樣的。隻是想到劇情能推進，精神了些許。
上車的時候，靳驍鬆了一下繃帶，微微抬眼：“剛才都去哪裡了？”
池境頓了一下，掛檔：“去給元子上了一堂思想課，放心，以後他不會犯糊塗了。”
靳驍失笑搖頭，視線落在唐乃身上。
唐乃摘下頭上的草葉，正想說話，他的眉頭就是一壓。
“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車隊。如果碰到喪屍，沒人會救你。”
唐乃拿著葉子看著他，“哦”了一聲。
不想知道為什麼要問呢，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