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九黎部落裡的人依舊十分忙碌, 他們來往頻繁,熱情洋溢,抓到的獵物全都處理得乾乾淨淨, 一排排的曬在木架上,這是他們勞動的成果。

打製武器的族人一身大汗, 臉上被火光燒得通紅, 連帶他們的心也變得滾燙,仿佛勝利就在明天一般。

有了火以後, 生活真是充滿了希望。

蚩尤等到晚上才想出發去找黃帝炎帝,他知道他們在大軍的東南方向等他,那裡曾是羿族部落的地盤, 繁華, 昌盛。

可是如今成了一片廢墟, 已經被有熊氏蠶食殆儘, 絲毫不剩。

那裡有一條奇長無比的河流,河流的西麵是一片陡峭的石山,而山河之間卻有一大片茂盛的草地,蚩尤便要去到那裡, 親手將重黎交到敵人手中。

九黎部落裡的夜晚不再是茫茫的一片黑色,村寨內燈火招搖,明亮的光火輝煌的照在蚩尤臉上,他抬起頭來, 月色卻依然還是那麼淒清, 風吹在臉上, 竟比冬天還要寒冷。

祝融在他身後沉默許久,他的拳頭在袖子裡攢起又放下,放下又攢起,最終他還是開口道:“你不應該把它交出去。”

蚩尤緩緩轉過身看著他,沿著長長的石壁,牆邊光影搖晃渾渾噩噩,他走到祝融麵前,突然聽到外頭有族人在唱歌。

“這草原的天空啊,幽藍如海。

一團火焰從西方來,燒紅了草原的雲彩。

如果你來的日子是春天,火邊的姑娘有迷人的天籟。”

祝融朝洞外的火光看了一眼,外頭篝火旁圍滿了部落的人,他們披著烏黑簡陋的獸皮,喝著熱氣騰騰的酒水,高聲用他們原始的聲音大笑著。

裡圈是一些年青男女,男的在篝火邊敲鼓,女的在一邊跳舞。

那明亮而柔軟的聲音一下就卡住了祝融的神經,“你要是把它交出去了,有沒有想過你的部落會有什麼下場?”

蚩尤的臉色也好不到哪去,微帶些乾澀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如果統一部落的人是他們,我的部落也會成為他們的一員。首領一死,他們不會對族人做什麼。”

“可你說過,你的夢想是要讓族人生活的更好,他們不會被善待的。”

蚩尤避開了祝融明明滅滅的目光,轉過身,看向洞外,純淨的黑夜已經被金色的火光劃出了一道口子,“沒有重黎,生活會遠比想象裡的糟糕。”

祝融低頭想了很久,“所以你是想犧牲自己?犧牲你的抱負還有野心?你以為這個世界會記得你的好麼?”

“不,隻要你是敗者,你的一切都會被抹去,你知不知道…….”

蚩尤突然出聲打斷了祝融的話,“你喜歡上我了嗎,祝融?”

祝融無法猜測蚩尤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以及他的思緒正飛向何方。

他被一下問愣住了。

“……..不喜歡。”

蚩尤淡淡的看他一眼,這次卻沒像之前那樣,甚至連一絲笑意都沒有了,“那就好。”

“我該出發了。”

祝融不做聲,他在憤怒,連自己都不懂自己為什麼如此憤怒。

按理說蚩尤情願犧牲一切都不願讓他的本體被毀滅,他應該感動才是,可他沒有,他隻覺得憤怒。

被蚩尤拿在手裡的小火焰似乎也察覺出了什麼,它不安的茲拉茲拉亂竄,將結魄燈撞得砰砰作響,蚩尤想伸手安撫它,卻被它把前幾天才剛烙下的傷口又燒得開裂。

鮮血仿佛被割開噴灑一般流了一地,祝融一陣心驚,忍不住道:“它在告訴你,它不想去。”

蚩尤一動不動,也沒阻止小火焰過分的舉止,他的眼神順著鮮血一同落到了地上,就像一道斑駁的影子,“它必須要去,這是天道安排,是它的使命。”

祝融閉上眼轉過了頭,不想再說什麼。

然而蚩尤也沒再開口同他說話。

直到蚩尤已經出了石洞,將洞外的巨石狠狠堵住了洞口,祝融才回過神來,馬上走到洞口邊對著外頭大喊道:“蚩尤!你把它給敵人,你會後悔的!你根本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你不能把它給他們!”

“他們根本不配擁有光明,這是光明的災難!”

蚩尤可能根本沒有聽到這一番話,祝融無力的靠在了石邊。

他到底該怎麼告訴蚩尤,他就是重黎,他就是光明之神,他不想再把一切都奉獻給天界了,也不想看著蚩尤就這樣隕落。

他對上古的曆史很了解,也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辦法阻止。

蚩尤來到了這片寒冷的草地,他的眼睛閃了一下,平日裡驕傲自信的笑容全都不見,眸子深不見底,就連剛看見他的黃帝都被他的陰鬱激得渾身不自在。

黃帝的心性極度殘暴,臉上塗滿了紅色圖騰,而一旁的炎帝詭計很多,性情陰冷,喜歡在臉上塗抹藍色的圖騰。

這次他們並未傾巢出動,隻帶了共工和幾個善戰的勇士過來。

炎帝高高在上的問道:“蚩尤,你可願交出你手中的神物?”

凜冽的風中,金色的獸皮包裹住蚩尤渾身緊實的肌肉,他將長發披在身後,英俊堅毅的麵容好似一塊波瀾不驚的古鏡,裡頭懾人的光芒仿佛能將麵前的邪祟和敵人一一擊潰,他依舊沉著冷靜,開口道:“如果我不肯交出重黎,你們將他毀去,可知你我都會殞滅?”

這時候,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雨來,共工喘著粗氣,淅淅瀝瀝的雨水順著天際嘩啦啦的潑向大地,越來越急,仿佛想要將蚩尤巍峨的氣勢衝刷洗去。

共工得意的大笑起來,“曾經也沒有火,世界依然好端端的!你隻不過是在危言聳聽,不想交出你的籌碼!”

“但你不交出來,它就隻有死路一條,現在的它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好端端的?”蚩尤的身體被雨水打濕得冰冷,但他心中卻還是滾燙的。

“你是神,不懂人的痛苦和煎熬,這很正常。但是黃帝和炎帝,你們兩個卻是在自找死路。”

黃帝麵容一肅,虎目大撐將臉上花花亂亂的圖騰都擠得猙獰許多,“廢話少說,蚩尤,你不交出神物,就彆怪我們不留情了!”

蚩尤眼前全是瓢潑的大雨,他抹了把臉,看向遠處烏雲密布的天空,這就像是地獄裡濃重的黑色一般,他將結魄燈舉到眼前,看見裡頭安安靜靜的重黎。

很奇怪,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仿佛能在裡頭看見一個火紅的身影。

那個身影消瘦,倔強,卻有著致命一般吸引人的魔力。

他承認他開始思念祝融了,但他已經不能回頭。

“我把它給你們,你們放過我的族人,以後他們將歸順與你們,遠離戰爭。”

炎帝眼神一亮,他的眼睛寒得像刀鋒,唇繃成一條線,聞言馬上陰森的開口道:“隻要你將神物交出,並且以你族人的生命起誓,發誓你真正放棄了與我們敵對,以後也不會再有反抗的念頭,我們就可以答應你的要求。”

蚩尤眸子裡有一絲顯而易見的嘲諷,但他還是依言照做了,還道:“你們必須對它尊敬,愛護,因為它是光明之神,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黃帝嗤笑一聲,“這已經不是你該操心的事了。”

蚩尤不悅的板起臉來,炎帝不由怒瞪黃帝一眼,開口道:“你放心,這是自然的。”

剛剛被小火焰灼傷的傷口鮮血已經凝固了,結在手臂上的痂痕像大片大片枯萎的花瓣,蚩尤將它托在半空,不一會,便見微風好似一雙溫柔有力的大手,帶著一絲微弱的光暈,將重黎吹到了炎帝的手裡。

炎帝伸掌將小火焰從結魄燈裡取了出來,放進他們從女媧那裡求來的神石裡,小火焰激動得想撞在炎帝手上,卻被炎帝一下擋住它的攻擊,順手還將結魄燈扔到了雲端之下。

蚩尤神色一變,飛身上前一把接住了差點砸碎的結魄燈。

沒了小火焰的結魄燈已經變得黯淡無光,就連外頭的赤紅琉璃都像失去了顏色一般寡淡無奇。

黃帝被這樣狼狽好笑的蚩尤惹得大聲嘲笑起來,“你就把這個容器撿回去當寶貝罷,怎麼,是不是很舍不得?”

蚩尤捏緊了手中的結魄燈,他的拳頭都開始饑渴的咯吱作響,恨不得把洋洋得意的敵人全都殺光。

黃帝和炎帝已經得到了重黎,再也沒了剛剛的顧忌,黃帝知道蚩尤的神力驚人,就算他們聯手也不一定打得過他,但他們已經不怕蚩尤了,因為——

“蚩尤,你再憤怒也沒用了,你是可以殺了我們,但現在你的族人全都沒了,就憑你一個人,還想統一部落?還是抱著你的結魄燈回去做夢吧!”

族人全都沒了?

蚩尤渾身一震,他剛剛就該察覺到的,為什麼黃帝他們隻帶了這麼一些人過來。

原來這都是騙局!

他們根本不可能接受他的九黎部落還有一個人活著,因為九黎太讓他們畏懼,哪怕隻剩了一個子民,他們都怕九黎會有一天卷土重來。

所以他們要……

斬草除根!

黃帝他們殺不了蚩尤,卻用這樣卑鄙的手段引開了蚩尤。

蚩尤明白過來後馬上召來應龍趕回了部落,他走之前,歌聲都還沒有停,可當他回來,這裡悄無聲息,就好像他們當初剛到這裡之時。

靜得沒有一點人的氣息。

他走之後,敵人的大軍就暗中接近了九黎部落,黃帝派出了各種精怪妖魔,他們帶領了遠遠超過九黎部落的大匹人手從山上往村寨的方向衝殺過去。

幾千多人黑壓壓的一片一路衝刺並怪叫著,聲音在遠近山嶺間回蕩繞耳,將九黎部落裡源源不斷的歌聲都震得聽不到了。

這銳利的氣勢十分雄偉壯觀,但也非常驚人恐怖。

兀雕帶領著戰士們立刻開始迎戰,當敵人衝下草地以後,他們便用石山上準備的機關和陷阱發起攻擊,山上到處都是轟隆巨響,無數大小石塊和擂木從陡峭的山上翻滾下來,將許多來不及逃脫的敵人砸得頭破血流,慘叫連天,不一會便傷亡對方一百多人。

兀雕身手敏捷的跑到了最前麵,他為首領英明的布置感到驕傲,正洋洋得意的喊褐木他們過來抓俘虜時,沒等他張開嗓子大聲通知,忽然一頭巨大的怪獸從密林中飛速行出。

它的身體就像巨蟒,頭卻是隻老虎形狀,雪白的利齒在黑暗中泛著陰寒的光,頭頂還有雞冠狀的深紫肉冠,身軀覆滿五彩鱗片,足叫人望而生畏。

兀雕動作敏捷的就地一滾,怪物一口咬了個空。

他對這樣突如其來的危險毫無準備,要知道以前都是首領來親自料理這些妖魔怪獸,他們都是尋常人,對付這樣的怪物除非精心布置,不然不可能打得過的。

林間的地麵非常潮濕,長滿了各種青苔和真菌,兀雕趴在草地上喘著粗氣,也不知道首領去哪了,以他的能力,根本不是這怪物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