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會是這種回複。
該說意料之中嗎?標準的五條悟式的不講道理。
源柊月站在原地,月光與樹影都被風搖晃,在他的琥珀瞳裡閃過流光溢彩,他眨了下眼,麵頰的緋色不知是酒精作用還是害羞,於五條悟氣惱而專注的注視中,慢慢彎起眼睛。
“喂。”五條悟盯著他,極其不爽道,“笑什麼啊?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笑你。”源柊月向他解釋,聲音輕緩,慢慢地說,“我隻是……高興。”
不僅是一個人的高興——還有‘原來如此’的釋然。
就算能猜到幾分,親耳聽見又是另外一回事。
五條悟麵色稍霽,乾巴巴地說:“……哦。”
“再陪我走走吧。”源柊月說,“明天有很多事要忙,隻今晚能偷懶了。”
五條悟:“好吧。忙什麼?”
源柊月:“比如,約見其他品種的老橘子,儘可能多的做好先手準備。估計得應酬一整天。”
五條悟立刻想象出和高層開會時的畫麵,感同身受一般皺起了臉。
“哇嗚那可真是……”他的臉色都快趨近青桔了,“……但你不是很擅長這個嗎?”
“擅長和喜歡之間什麼時候能畫等號了?”
“說得也是。”五條悟得意道,“不過老子喜歡的,都挺擅長。”
“那是因為你已經把不擅長的排除在視野之外咯。”
“怎麼可能。老子那麼聰明,學什麼都會。”
“那你明天代我去應酬吧,午間一位,下午一位,晚餐一位,以及一個簡短的碰麵,第一站是京都的……”
五條悟立刻垮了張小貓批臉,雙手捂住耳朵:“不不不——絕對不要——”
光是想起那幾張令人作嘔的老臉就想吐了,和老橘子打機鋒還不如找咒靈打架!起碼咒靈沒那麼多彎彎繞繞。
路上有清風,拂麵時送來涼涼的、濕潤的水汽,樹影在水泥馬路上像海浪的投影,仿佛折射了神奈川的某一段海岸線的光景。
沒了鋼鐵森林遮擋,沒有霓虹燈牌喧賓奪主,圓月和星星都無比明亮,溫柔注視著並肩行於小路上的兩人。
五條悟放空大腦,往前走了一段路,隻覺得無比愜意……忽然間,他意識到,不對啊。嗯?不對啊?
好像又被轉移話題了!
“……?”
源柊月幾乎從不分享他的真實感受,平時也會把‘怎麼花錢那麼快啊’、‘好窮想找個冤大頭騙錢’、‘好累想偷懶’、‘好麻煩真想死’……之類的頹喪之語掛在嘴邊,但他並沒有傾訴的習慣。
真正遇到情況時,他的想法藏在心底,計劃不示於人,情緒滴水不漏,行動高效精準。
彆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輕巧地打個響指,仿若使出魔法,一切都解決了——以遊刃有餘的姿態,收獲驚歎與讚美聲一片。
而剛才,他在抱怨,像小朋友嘀嘀咕咕地抱怨不想上學,渴望得到安慰。
很新鮮的體驗。
所以一秒鐘就被牽著跑了,順應對方的話題說下去,現在才遲遲意識到不對勁……心機無比的談話技巧。
五條悟:“……”
他倏然轉頭望過去,看見源柊月神態自若,從眉骨、鼻縫到下頜,側臉線條完美勾連,一如既往的精致乾淨。
……長得那麼好看、卻那麼歹毒!‘蛇蠍美人’就是用來形容他的吧?
察覺到他的注視,源柊月回望,問:“怎麼了?”
五條悟咬牙切齒:“你……”
有很多想問的,從哪裡問起好呢?
‘高興’是什麼意思?‘我很高興’是‘你是個好人’的變式嗎?
都發表石破天驚的交往宣言了,這個人怎麼還能鎮靜至此?就算不願意,好歹也反駁一句吧?是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嗎?
好啊,‘喜歡是喜歡,擅長是擅長’莫非也是一種內涵?——
眼前的人仿佛長出了惡魔犄角和小翅膀,以手掩唇,高傲地抬起頭,譏笑道:‘我擅長讓你心驚肉跳魂不守舍,但不代表我喜歡你哦,嘻嘻?……’
“我?”源柊月眨了眨眼睛。
啪。幻境破裂。沒有犄角和翅膀,但可惡程度和惡魔本體不相上下。
五條悟惱怒道:“你這家夥——”
就那麼喜歡玩弄彆人嗎?
“到底玩弄過多少人的感情!”
好可惡,一點都不公平,太壞了!
源柊月:“…………”
源柊月麵對這沒頭沒尾的控訴,一臉懵逼:“……啊?”
“你彆想轉移話題!”五條悟已經氣成河豚,每個字仿佛都在憤怒地‘噗噗’,“我問你……”
“——總算找到你了!”
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兀自打斷他的質問。
夏油傑舉著手機,遙遙對著源柊月晃了晃,黑色翻蓋手機邊上垂著圓形吊墜。
“有好幾個人給你打電話,是不是有要緊事?”
源柊月恍然:“啊、我來看看。”
五條悟:“……”
他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從夏油手裡接過自己的手機,看到幾個聯係人的備注時,很輕地擰了下眉,反手撥通,對麵也很快接聽。
再開口時,整個人的感覺已經變了,重新穿戴好麵具,從聲線到聊天節奏,滴水不漏。
“您好,浦野先生,方才有些事……”
他往前走了,背影漸遠,聲音也越來越輕。
是在處理正事,不好打擾。
五條悟站在原地,忽然轉向出來送手機的夏油傑,忿忿不平道:“你就不能晚點來嗎?!故意的是不是?”
夏油傑又猝不及防被遷怒,不過早經曆過多次,早已習慣,反問道:“怎麼了這是?你急了?”
五條
悟:“你才急了!!!都怪你!!!”
夏油傑物抗極高,不為所動:“哦哦,你繼續氣著吧,我回去了。”
然而,他低估了五條悟的記仇程度,這人的心眼比眼睛小多了。
很顯然,這又是源柊月和他鬨了什麼矛盾,但第二天源柊月早早為正事出了門,受害人又變成了夏油傑——特彆煩,不是一般的煩。
五條悟:“你什麼意思。老子覺得你是故意的。”
夏油傑:“我乾什麼了?”
五條悟:“你說呢?”
夏油傑:“???”
不明所以的責怪,像個陰暗男鬼一樣飄來飄去,盯著他看。
夏油傑:“你能離我遠點嗎?”
五條悟:“彆吵,我在思考。”
夏油傑:“所以在思考什麼?”
五條悟:“我想起來那家夥有個暗戀對象,我在思考有沒有可能是你,嗬嗬,‘初戀’之類的真是叫人作嘔,要吐了。”
夏油傑:“……”
夏油傑震驚:“那你應該去問小源本人啊!”
五條悟:“但他出門了啊。”
夏油傑:“你跟出去。”
五條悟哼哼唧唧:“穿得像個hostclub男公關一樣出去處理公務,肯定不願意帶老子。”
夏油傑:“那等他回來……”
五條悟:“是啊,老子這不是在消磨時間嗎?”
夏油傑:“……”
好啊,拿他取樂是吧?
夏油傑大怒,跟他打了一架,眼見著時間差不多也出去辦正事。
他的任務是以教主的身份打理運營盤猩教。
盤猩教似乎從始至終就是小源的遊樂場,搞笑、抽象且有趣,一直在燒錢,一直沒有收獲。
但依照他對源柊月的理解,以及最近的一些發現,他似乎知道對方為什麼要到處宣揚‘盤猩教’、不斷利用香蕉炮發展教眾了:用這種方式,找人。
根據六度隔板理論,通過六個人,可以認識世界上任何一人;而通過教眾,他能接觸到一些……能在很多事上掌握話語權的家夥。
‘魅惑’的效果能影響一個人的心智,雖然沒到‘操縱心神’的地步,但能為普通人植入一個愛好、一個弱點,也為源柊月提供一個交談和攀附的開端。
當那個人恰好身居高位,源柊月又恰好格外擅長俘獲人心……
夏油傑忍不住感歎,自顧自道:“小源果然不做虧本生意……難道從那時候就開始規劃了嗎?”
五條悟捕捉到關鍵詞,閃電般探頭:“什麼?你說什麼?你們又有小秘密?”
夏油傑:“……你能消停點嗎?”
他不無悲愴地想,如果他有罪,老天應該打雷劈他,而不是用比猴子還煩人的五條悟折磨他。
接近晚上十二點鐘,源柊月回來了。
這下終於解放了夏油傑。
五條悟
像是某種聽感與嗅覺極其敏銳的動物,源柊月立於門口翻找鑰匙時,他一個箭步閃現到門邊,哢嗒一下轉開把手,為他開了門。
“你總算回來了。”他抱怨,“老子等你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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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那件事,非得問個清楚不可。
源柊月盯著他片刻,再抬起頭時眼裡有光,嘴角輕勾,似乎正在為進門就能看見他這件事高興。
他難得穿一身正式衣服,剪裁得體,質地精良,風衣外套掐出修長有形的身段,體麵得呈現出距離感,年輕卻使人不敢低看,任何一個人看見他這身行頭和姿態都會產生一種感覺:他應該出現頭等艙休息室,與人商談億萬美金的生意。
而他真心實意地笑一下,距離感頓時消失了。
五條悟頓時忘詞了。
他:“……”
要說什麼來著?
“給你帶了點心。”源柊月拎著一枚設計精致的紙禮袋,“吃嗎?”
五條悟:“……吃。”
禮袋上印著一串不知名字母,印象裡是家外國人開的高端甜品店。五條悟拆開包裝,發現裡麵封著一塊蛋糕,卡布奇諾味……是昨天真心話環節裡,源柊月主動承認是他偷吃的那一塊。
五條悟尾巴都快翹起來了,拆開銀叉的塑封,得意片刻,又頓時想到一種驚悚的可能性。
——等等,難道是在還人情劃清界限嗎?
他的理解技能顯然都點到了負麵的方向,通過過度解讀嚇自己,立馬想追問,然而看見源柊月難掩疲倦的神色,又覺得:“……算了,大發慈悲,先讓他休息會兒。”
這一拖,又是一晚上。
行動力似乎在那一聲交往宣言中消耗殆儘了,拖著拖著,越發不知道怎麼提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不外乎如此。
結果第二天也不行,又有‘正事’。
這回是集體行動,趁著夜蛾去京都開會,一行人風風火火殺進了咒術高專,拳打留守咒骸,挑釁留校學姐,綁架藤原校長。
等夜蛾老師回來時,發現被五花大綁的校長躺倒在校門口的台階之下,歌姬正憤怒地拍著門板,砰砰作響:“你們幾個混球乾什麼呢!!”
“放我進去!”
“才不要。”五條悟欠嗖嗖的聲音從門內傳出,“嘿,歌姬,我們在學校辦了一個超棒的詛咒師party,你猜是誰收不到邀請?”
夏油傑緊隨其後:“是你哦~”
源柊月:“歌姬學姐,這裡不歡迎你~”
歌姬大怒:“啊啊啊你們是神經病吧!!混球、人渣、都叛逃了還陰魂不散!!去賣你們的香蕉吧爛人們!”
夜蛾:“……”
一秒鐘的時間,血壓噌噌飆升。
他先蹲下.身,為藤原校長鬆綁,這綁人用的繩子甚至是一種昂貴的咒物,能夠一定程度上約束咒術師的咒力與術式。
夜蛾:“校長,這是怎麼回事?”
藤原校長虛弱道:“
他們突然闖進來,說咒術高專以後就是他們的地盤了……”然後,轉頭看向門邊。
夜蛾正道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印有‘東京都立咒術高專’的牌匾,兩個字被打上叉塗黑,改成了‘東京都立詛咒高專’。
夜蛾正道:“…………”
反了他們了!!
門內的幾人一無所覺,還在以氣學姐為樂,歌姬的憤怒簡直能點燃附近的山林。
夜蛾幾步上前,重重拍了下門,怒嘯道:“你們幾個臭小子!!還敢霸占學校?!反了你們了!!”
“…………”
鴉·雀·無·聲。
血脈壓製發動,沒人敢說話。
“怎麼不講話了。”夜蛾冷笑,“詛咒師都敢闖進高專了,不敢和我麵對麵交流?”
源柊月:“咳、夜蛾老師,這裡是詛咒師高專,請你離開。”
家入硝子:“……你剛剛的嘚瑟勁哪去了?”
……
沒過多久,‘那幫叛逃的小子回來占領高專’這一消息,迅速在總監部高層中傳開。
總監部勃然大怒,叛逃歸叛逃,回來惡意挑釁、騎臉輸出,簡直是把咒術界的尊嚴放在腳下踩!遂派了一堆人前去解決,一堆一級二級咒術師使勁渾身解數試圖突破咒術高專……然後全都被修理了一頓丟出去。
仿佛八大門派圍攻光明頂,經過大半天的努力,總監部成功用實力證明了他們的尊嚴隻能用‘命比紙薄’來形容。
特級和一級之間的差距,可不隻是一個字。
然後,走投無路之下,去求助九十九由基。
九十九由基津津樂道:“謔?還有這事?真有個性啊。”樂完馬上拒絕:“打學弟學妹,太沒品了,我不乾。”
總監部:“……”
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發個懸賞招募能人誌士攻打咒術高專,讓外麵所有人看樂子?
如果真這麼乾了,招募不僅失敗,伏黑甚爾還會第一個笑。
場麵陷入僵局。
流言漸漸在咒術師群體之間傳播開來。
“之前召喚特級咒靈炸學校那小子回來了,說現在高專是他們詛咒師的地盤……”
“姓源的那個?”
“是啊。”
“他也太有本事了。”
“哈哈哈哈哈真的嗎?霸占學校?……”
“是啊,一開始我也不信,但昨晚偷偷經過看了一眼,校名牌已經被拆掉了……”
“噗……”
石破天驚的魔幻笑話一傳十,十傳百,在普通咒術師群體中,總監部經曆了不斷的威嚴掃地。
總監部的風評從來都不好,大部分咒術師為了正義和薪酬作戰,和上班的社畜一樣,必不可能愛上剝削他們的公司,而在源柊月的重拳出擊下,一朝跌落到穀底。
他們在普通咒術師群體中的評價,從‘腐朽且垃圾的總監部’變成了‘廢物且好笑的總監
部’。
連咒術高專都被詛咒師占領了,要你們什麼用?
就在總監部一籌莫展之際,源柊月開出了條件:“叫首席過來和我單獨聊聊,我們會離開。”
迫於壓力,古賀首席不得不答應,獨自拄著手杖,敲響咒術高專的大門。
談話地點選在校長辦公室。
古賀首席在沙發上坐下,仔細打量對麵的年輕人。
“老夫知道你想要什麼。”古賀開門見山,“無非是想回到咒術界。”
源柊月笑而不語。
古賀繼續說:“小子,目前的處境、困難,會麵臨怎樣的壓力,你應該相當清楚——既然你敢做出這一切。”
源柊月呷了口烏龍茶。
“嗯。”
不僅是他,在他鬨出一連串大事後,古賀麵臨的壓力也非比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