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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 南樓北望 6445 字 6個月前

說完,她又像有點不好意思,不等商挽琴說話,就急忙忙地發動車,趕赴下一名客人。

商挽琴站在原地,完全沒想到心事被陌生人看穿。她覺得自己應該尷尬,實際卻有些感動,但不願在大馬路邊表現出來,就隻是認真看一眼那車的背影,在手機上打賞了十塊錢,再回身走進那棟建築。

雨仍未落下,天空反而明亮起來:厚厚的雲團被陽光照亮,又將那份光亂七八糟地折射出來,讓今天變成了一個刺眼的陰天。商挽琴看一眼天空,悶悶不樂地扭頭,決定暫時不看外麵。

醫院的白天總是很忙,人來人往,耳邊全是嘈雜。排隊,交住院單和住院押金,按照指引上樓。一上樓就有護工大姐殷切地靠過來,一邊噓寒問暖,一邊試探是否需要請護工。

商挽琴點頭:“要。”

護工大姐應了一聲,高高興興地說一會兒來病房找她。

在護士台登記。護士都是些年輕的小姑娘,看著年紀不比商挽琴大幾歲,一個個都很活潑。商挽琴伸手讓護士給戴上住院手環,對方就感歎她太瘦了可能不好紮針,又抬頭左右看看,問:“家屬呢?我們醫院一床一護,不許多了。”

商挽琴說:“家屬不來。”

護士愣了一下,低頭看看資料,抬頭認真說了一句:“羅主任手術做得很好。”

“我知道……呃?”商挽琴忽然反應過來,“不是,我家人是太忙了,不是不……”

護士小姑娘用一種忍耐的目光看著她,像在說,騙騙姐們兒就得了,彆把自己也騙進去了。

商挽琴打了個哈哈,在心裡默默給家人說了句對不起,拖上行李飛快溜進病房。

醫院是本地的老牌醫院,所幸這個院區是去年新修好的,一切都很新,三人間的病房很寬敞,床頭有嶄新的電子屏幕,衛生間乾濕分離。商挽琴是第一個住進來的,她轉了一圈,覺得條件不錯,略微鬆口氣,收拾起來,又拎上水壺去打水。

拎著開水回到病房,裡頭多了個人。

商挽琴起初以為那是病友,畢竟醫院床位緊張,不搞男女分房,但旋即她覺得不對勁,因為對方一直看著她。是誰?她這才認真去看。

逆光,對方的模樣不大清晰,發梢倒是透亮得根根分明,像許多茶色的細絨。一架銀色細框眼鏡架在挺直的鼻梁上,鏡片薄得像平光,更多像個裝飾品,框住那雙清亮的眼睛。他穿黑色的長風衣,裡麵是灰色的針織衫,白襯衣上麵的扣子解開,脖頸與下頜界限分明,斬出一道明銳的陰影。

是熟人……不,說是認識的人,這樣或許更恰當。

商挽琴張口想叫出對方的名字,一時又遲疑:到底該怎麼稱呼?好像怎麼稱呼都有些怪。畢竟已不算熟悉。

那青年原本站在窗邊,就在商挽琴的床位旁邊。他一直看著她,好像在等她說句什麼,而現在他確認她不會說,就走過來,用一種很自然的方式接過她手裡的水壺,拿去床邊放好,再拉上部分遮光簾。

病房裡的光線變得柔和,萬物清晰如羽。

做好這一切,青年才重新看向她,說:“如果你忘了,那麼,我是喬逢雪。”他神情淡,微笑淡,語氣也淡,整個人像蒙了一層濾鏡,像海對麵的波光與風,又或冬日落雪的山崖,柔和、遙遠,隱約又有點高峻陡峭。

商挽琴感受到了這種高遠。她想說自己知道他的名字,但斟酌一下,又覺得不必說,就隻點點頭,說:“我知道,七七的表哥。”

“嗯。”喬逢雪說,語氣還是那麼淡。他掃視著四周,也多看了一眼商挽琴那剛剛打開、亂七八糟的行李箱,微微皺起眉頭。

“我還沒收好……”商挽琴有點尷尬。

“嗯。”喬逢雪還是簡簡單單一個音節,卻又抬眼,“我幫你收。”

“不用了不用了。”商挽琴趕緊走到行李邊上,剛彎腰去拿,又覺得不對勁,“可你怎麼會在這兒?”都幾年不見的人了。哪怕是幾年前,他們也不算很熟。

“……七七讓我來的。”喬逢雪似乎頓了一下,才說出這句話,語氣變得很流暢,“她擔心你一個人住院,托我來照顧你。”

“七七?”她確實是這樣愛擔心的個性,商挽琴心想,嘴上拒絕,“這樣啊,謝謝你,可不用麻煩了。”

然而,青年已經在一旁的陪護椅上坐下來。那把椅子一看就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他也確實立即皺眉,但還是那麼坐著,甚至往後靠上椅背,從包裡拿出一本MAC打開,像是準備在這兒工作的樣子。他側臉窄,愈發襯得五官線條明晰清冷,但睫毛長得出奇,垂眼時柔和得幾近柔弱。

“我這段時間不忙,所以不麻煩。”他說,“有需要就告訴我。”

不要了吧,他們又不熟。睡覺的時候邊上有個不熟的人,還是異性,這難道不尷尬?商挽琴搖頭:“還是算了,喬先生……”

喬逢雪動作頓了頓,沒抬眼,隻說:“叫我名字就好。或者像以前一樣,跟著七七叫我‘表哥’。”

“……喬逢雪。”商挽琴捏捏眉心,做出選擇。對了,十幾歲的時候,有段時間,她天天表哥長表哥短,其實人家才不是她表哥呢。可那都是小屁孩時期的往事了,過去了就算了。

她露出笑容,保持禮貌,說:“謝謝您關心,現在,您可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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