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貼臉殺而已。”少年的喬逢雪撇撇嘴,露出屬於少年人的不屑,“我沒被遊戲嚇到,被你嚇到了。”
“沒事的,彆怕,我會保護你……嗚哇!!!”商挽琴整個人都蹦了一下,險些踢一腳主機。
喬逢雪盯著自己的主機。
“噫!!”
“啊!!”
“呀!!!”
喬逢雪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設備被踢了好幾腳,沉默再沉默,終於忍不住,黑著臉說:“算了,你這麼害怕,還是不要……”
“吃我一槍!!”商挽琴再次尖叫一聲,同時穩穩地爆了怪物的頭。她根本沒聽見喬逢雪說了什麼,隻兩眼發光地盯著屏幕,抽空說了句:“表哥你說得對,我不該放棄,遊戲真的很好玩……啊啊啊啊!”
可憐的主機,再次挨了一腳。
喬逢雪緩緩扶住額頭,這回是真的笑不出來了。他目光上巡,從主機來到屏幕,再落回她臉上,看了許久。
最後他重新微笑,眼裡忽然點亮兩團小小的火焰。
“音音,來,我們交換個微信。”
他意味深長地說。
從那以後,幾乎每個周末,喬逢雪都會發信息給商挽琴,叫她去打遊戲。生化危機最新兩部通關了,就玩古早的寂靜嶺、零紅蝶。
一直到寒假前,商挽琴的周末都在和恐怖遊戲奮鬥。據說長期和恐怖元素相處,人類要麼閾值提高、不為所動,要麼恐懼加深、愈發害怕,但商挽琴兩種都不是,她是第三種:持續恐懼,持續尖叫,也持續穩定推進劇情直到通關。
每當她玩遊戲的時候,喬逢雪都在邊上。他總是在做自己的事,要麼看書、寫論文,要麼抱著一台厚重的筆記本敲代碼;黑色的耳機永遠掛在他脖子上,好像一個拒絕說話的訊號。
當商挽琴偶爾從遊戲中清醒,東張西望地去看他時,他總是一副安靜冷漠的模樣,仿佛早已對她失去了興趣。但每當她重新沉迷遊戲,他的目光又似有似無地飄來,仿佛一場細細的春雨,又像纖細飛舞的羽毛。
一個又一個的周末,就這麼過去了。因為總和喬逢雪待在一起,七七還吃過醋,於是商挽琴邀請好友一起玩,可惜七七隻覺得毛骨悚然,待了不到半小時就離開了。
“這才是正常的女孩子……”
商挽琴耳朵尖一動,看向喬逢雪:“表哥說什麼?”
喬逢雪盯著她,一臉探究,看不出她究竟是在裝模作樣,還是真的沒聽見他說的話。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兩眼閃閃發光,比窗外的陽光更耀眼。
“沒什麼。”他倏然起身,走到床邊拽窗簾,“漏光了。”
但是,窗簾明明拉得好好的。
商挽琴困惑了一小會兒,就繼續打遊戲了。說是周末,其實她每周隻有一天能玩遊戲,也就幾個小時,她很珍惜。否則,爺爺奶奶再縱容她,也不會答應讓她一直玩下去——家長對電子遊戲的恐懼是刻在骨子裡的。
一個學期過去,寒假來了。高一學生的假期還算完整,同學相互也混熟了,就開始約著出門玩。商挽琴也忍不住加入,跟同學們去打電玩、開卡丁車、看電影,她加入的羽毛球社團還約她打球,她也興致勃勃地去了。她是從小打羽毛球的,夠不上運動員水準,但也很不錯。
七七對遊戲不感興趣,但對所有遊戲外的活動都感興趣。兩個人每天黏在一起,三天兩頭往外跑。
喬逢雪從不過問。他還是老樣子,在人前帶笑,人後冷淡,很少主動和商挽琴說話。隻有一次,商挽琴背著球拍出門打球,在小區裡遇見喬逢雪,她照舊高高興興和他打招呼,他也照舊一聲不吭,兩手踹在兜裡,頭上的藍牙耳機襯得他臉很小。
快要擦肩而過的時候,他卻忽然叫她:“商挽琴。”
那是他第一次叫她全名。按理來說,叫小名更加親切,而且喬逢雪一直叫她小名,但那一瞬間,聽見自己的姓名完整地出現在他口中,商挽琴卻猛然有種心悸般的感受:心臟收緊,產生接近心痛的錯覺。
那感覺隻有一瞬,她來不及細想,就被時間和風帶走思緒。她隻看見身邊少年低下頭,略長的劉海遮住眼睛,卻遮不住他眼裡清寒的光。
“商挽琴,逃生你還沒通關。”他說。
商挽琴愣愣的,忙著想他為什麼連名帶姓地叫她,沒顧上回答。
喬逢雪皺了皺眉,語氣依舊清淡,卻又像微妙地加重:“你不玩了嗎?零紅蝶之後還有逃生,我們說好要嘗試。”
“……想玩的。”商挽琴說出這個回答,卻猶豫了一下。其實,最近她對恐怖遊戲有點膩了,但對羽毛球的興趣卻高漲。
他肯定聽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眉毛皺起來,嘴角也輕微往下一撇。他扭過頭,再也不說話,加快步伐走了。
商挽琴再次感受到了那種奇怪的心悸,卻又感到整個人飄飄忽忽,好像能隨著風飛起。她不由自主看向他的背影,腦子一抽,提高聲音喊:“表哥,我們一起去打羽毛球吧!”
隻是心血來潮、臨時起意,她卻忽然心熱起來,好像真的想了很久。她已經露出笑容,雀躍道:“我技術還不錯,可以教你!我們一起……”
“音音。”
他回過頭,竟是一臉微笑。他看著她,溫柔又口齒清晰地說:
“——你真的很討厭。”
她怔在原地。那股心痛的感覺再次來襲,卻有了變化,變得沉重,拉著她的心往下墜,悶得不得了。生平第一次,她知道了什麼叫不知所措。
“表……”
他沒再回頭。就像被什麼臟東西追著一樣,他飛快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