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的目光有些空：“不用，我知道紅樓。”紅樓就是老講堂，原來舉辦千人大會的地方。
他們曾經無數次地從隔壁衛生院借來板凳，想方設法地擴充場地，就是為了能容納更多人。
文微微說：“好，簽到處在求是講堂進門正中央，演講嘉賓走左側特彆通道，普通嘉賓右側入場......啊，他們說已經在候場了。”
“有人看到鄧三了！”
蘇博一說：“在特彆通道？”
文微微心不在焉地點頭，微信群裡已然是歡騰一片，一條又一條消息，瞬間便刷了屏：“啊有偷拍照，我的媽，好多大佬，一串大佬，新聞聯播那種級彆的，我跪了，你們怎麼不看群啊球球了。”
幾人已經穿過嚴陣以待的媒體區，通過層層審核，成功步入科學院內。
走進大門的一瞬間，周舟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遠處是開闊平坦的馬路，科學院門口不遠的地方拉起了好幾條警戒線，劃了安檢區、媒體區、嘉賓入場通道，更遠處便是矗立著的彩繪大噴，和LED大幕。
再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周舟沉默著定了定神，走在兩人前麵：“我看過地圖，紅樓在西北角。”
縱使兩側道路景致變了不知多少，周舟領著兩人七拐八拐，很快便到了紅樓之外。
紅樓有兩層高，是仿造著黃土高原上的窯洞建造的，外牆一如其名，刷成了鮮亮的紅色，正麵是圓拱狀的門洞，如今看來，外觀倒是沒變多少，隻是顯然刷上了新漆，正門的懸掛的牌匾也換了一塊更大的。
周舟喃喃著：“這是建國初總理的題字。”
兩人聞聲望去，果然見著匾額落款處是那個家喻戶曉的名字。
蘇博一說：“學妹對這裡好熟悉。”
方才一路走來，他總感覺，比起他們這樣純粹的外來者，她像是個漂泊許久，終究得以回到故鄉的老人，那種由內心深處生發出的認同感與愉悅感，真的是掩飾不住的。
雖然周舟說自己是看了地圖。
一位負責接引的誌願者已經走上前，比了個優雅的手勢：“三位請隨我來，會場在左後方。”
這個聲音......
周舟遽然抬頭，京城的深秋裡，紅樓鮮豔的矮牆下，她撞進了男人的眼裡。
一霎間竟似光陰倒轉，庭院裡的白楊樹依舊挺拔。
分明是比從前更英挺優越的相貌，往日的漠然氣勢卻無知覺地褪去幾份，多了些許清潤優雅的淡然。
周舟一下就想起了他伏案寫字的樣子。密密麻麻的演算紙上，英文批注竟要多過中文，那時還以為是去圖書館查的資料，也納悶這家夥是什麼時候學的英文，卻未曾深想。
恍然是被一種莫名力量驅使著，周舟猛然上前一步，伸手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抬頭望他，目光盈盈。
周舟張了張嘴，卻沒說話，猶如溺水之人抱著浮木。
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她的過去的人。
男人淡笑著將她擁進懷裡，低聲說：“乖。”
他替她撥了撥散在背上的長卷發：“你做的很好了。”
文微微和蘇博一對視一眼，完全是一臉懵逼。
但蕭瑟秋風裡，少女和男人相擁的畫麵，卻是莫名地和諧。
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已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
劇烈的情緒波動其實隻是一霎。周舟慌忙掙開了男人，帶著些躲閃地介紹：“這是我朋友舒予期，這是我在實驗室的學長學姐，蘇博一和文微微。”
舒予期說：“我帶各位進去。”
幾人正走著，身後卻忽然響起道四平八穩的嗓音：“小舒。”
周舟下意識攥緊了拳頭。不知何時，手心裡竟漲滿了細細的汗。
從身後緩步走來的老人身姿挺拔，歲月讓他的臉上爬滿了斑駁的皺紋，眉目間卻依稀能辨認出過去俊秀清朗的樣子：“小舒，你爺爺到處找你呢。”
他的目光在幾位年輕人身上停留片刻，笑道：“果真都是年輕同誌啊，好、好。”
老人連說了兩個好字。他身後隨侍著一男一女，看上去都是三十歲上下，聽他這麼說，女人欣慰地笑道：“是啊，這幾年您一直奔波於高校，前陣子還親自跟科學院的項目，您這般用心，大家可全都記心裡，哪還敢不鞭策著自個兒，好好努力呢。”
鄧三笑著搖搖頭：“哎，你這麼說我可想起來了，這次科學院可被沈騰他們組搶走了大風頭，聽說等下作報告的也是個年輕孩子，估摸著......”他的目光眼前四人臉上停留片刻：“也就二十來歲吧，和他們差多大。”
“你們年輕人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我這可是叫，當眾打臉啊。”老人自我調侃，顯然是心情極好。
周舟卻笑不出來。
她沉默著，近乎貪婪地凝望著他不再年輕的臉孔。
老人似乎也感受到她過分熾熱的目光，笑著與周舟對望一眼，就連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小姑娘彆緊張，彆看我們這群老家夥現在這樣，當年，不也是你這年紀過來的。”
蘇博一看慣了周舟處變不驚的樣子，本以為她一定會笑著把這話接下來，結果周舟依然是木頭般愣在原地，隻用一雙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鄧三，濃密的睫毛羽扇似地輕抖。
他有心想圓場，舒予期卻已不經意地笑笑，接道：“鄧爺爺，舟舟她就是這樣，一看見偶像就慌，老這樣沉不住氣，您說這可怎麼辦。”
鄧三高深莫測地望著青年滿臉回護的姿態，很快就想到舒培華那公示全院的“孫媳婦標準”，正覺得這事兒有點好玩，忽然又意識到什麼，瞳孔微縮：“小姑娘，你叫......舟舟？”
周舟咬著唇，輕輕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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