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不是我們的,”徐美茵扯了扯嘴角,笑得像哭:“我在這裡給人打工。”
“打工?” 範秀慧相當意外。
“嗯,飯店早就倒閉了。”
“薑老板呢?”
“他也打工。”
徐美茵的眼裡一派死氣沉沉的灰。
店裡的氣氛陷入一種怪異的沉默,三人相對無言。
“怪不得,我到城裡來怎麼也聯係不到你們……”
範秀慧的說話聲音變得很小,忽然,她想到:“珍小姐呢?我有次送何玉開學,好像在他校門口看到你了,她是在市中心的私立高中上課嗎?”
徐美茵點頭:“是的,她上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
冰凍的氣氛總算找到一個緩和的突破口。
範秀慧鬆了口氣,趕緊就著這個好事講:“對,那所高中的教學啊資源啊都是最頂尖的,我當初費了好大的勁讓何玉到城市寄讀,就為了讓他去那裡上學。”
“那高中不僅要學費,對學習也有要求,”徐美茵打量著何玉:“你的成績肯定不錯,平時很用功吧?”
範秀慧揮揮手否認:“哎,他讀書不怎麼花心思,他喜歡畫畫。”
他媽媽說的也是實話。何玉腦子好用,不怎麼學習,成績已經足夠吊打一眾認真讀書的乖小孩,他的強項是畫畫。
說到畫畫,徐美茵憶起何玉兒時的事了。
“啊,對!他小娃娃那會兒就愛畫畫,整天抱著一盒水彩筆安安靜靜地塗呀塗。有次明珍把他的水彩筆弄壞,他哭得那叫個慘,我和薑元被他嚇壞了。”
兩個大人相視一笑,從前的情景曆曆在目,他們都對那件事印象深刻。
“你得見見明珍。”
徐美茵一拍手:“你們同個學校,是校友呢。小時候你走了,她哭了好久,見了你,她肯定會高興的。”
何玉欲言又止,不太好跟她說,其實薑明珍在學校裡見過他,她完全沒認出他。
徐美茵領著範秀慧往裡麵走。
眼見錯過拒絕的最佳時機,他隻能跟上去。
榕美家具是小區房子改成的店麵,他們隨著徐美茵走,繞過雜亂的堆放家具的區域,到達一處鏽跡斑斑的鐵門。
徐美茵在門上敲了兩聲。
“珍啊,你有老朋友來看你。”
門裡傳來女孩的應聲。
“來啦,誰呀?”
她很快地跑過來,打開裡層的木門後,拉開外麵吱呀作響的防盜門。
何玉預想,他會見到打扮樸素的薑明珍。
她家遭遇變故,她住到了這樣的地方……聽到這些消息的時候,他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想。
他見過學校裡她的樣子,和童年如出一轍的穿著打扮,脾氣作風。
對於他,一個“落難的薑明珍”,仍不真實。
她卻的的確確出現在那扇鏽得不像話的鐵門後。
屋內小得一眼望儘,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儲物櫃,攏共不到十平方米。
肥胖的薑明珍站在屋中,夾著發卡,穿著公主裙,像一個被放錯位置的大號華麗擺件。
望著門外的何玉和範秀慧,她一臉的茫然。
“你好。”他伸出手,首先向她問好。
“我認得你們!”
薑明珍拍拍自己的腦殼,在他們的五官中找到了似曾相識的印象。
“你,你……”
她的手拍啊拍,把頭拍得咚咚響,急一急反而說不出來了。
“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何玉。”他說。
麵對她眼中仍未散去的疑霧,何玉補充道:“活芋。”
“啊,”這下對上號了,薑明珍對他露出一個特彆大的笑容:“你好!”
她握住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晃動。
“何玉你好!”
薑明珍又重複一遍,把他的名字,字正腔圓地念對了。
“這麼多年,你過得好嗎?”
他笑道:“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她回答得不假思索。 .